早已习惯这份差距,甚至将之视为束手就擒、不做反抗的借口。
宋琳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看向窗外的柴田高磨。
邮政车已经驶出车道,陈旧发动机排出的黑烟却还没有散尽,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老人单薄的身影。透过半掩着的窗帘,他那身日式装扮看起来很地道,与一路上那些侨民们刻意掩饰身份的做法截然不同。
北风呼啸,天地间恢复一片清明,白沙和枯石组成的禅宗意境如此祥和,就连那些反常的花草绿树也不再扎眼,令人心莫名安定下来,仿佛与整个世界达成了和解。
林东权吃完面条,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袋面包,硬塞进几个到胃里去之后,方才觉得心满意足。
他倒了杯水,绕到宋琳身旁,伸手将剩下的食物递过去:“垫一垫,你昨晚也没吃东西。”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已经多出几分默契:女人的戒备心极重,不容身后有人,他总是从前面或旁边靠近,避免被一次次打成猪头。
宋琳接过面包,悄无声息地吃进嘴里,视线始终没有从窗户上移开。
林东权调侃:“这次不怕被下毒了?”
“老师为我们准备的,没事。”
他很少听对方用敬语说话,每次提到柴田高磨时,却总会加上“老师”二字,和那身杀手气质极不相衬。林东权撇撇嘴:“明明知道我们在里面,那人怎么还不进屋?”
宋琳白了他一眼:“这里名为疗养院,实为侦查局的培训基地,到处都是监控和岗哨,不能轻举妄动。”
林东权打了个激灵:“……房间里不会也有摄像头吧?”
“屋里常年住着受训特工,血统纯洁、信仰忠诚、意志坚定,互相监视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额外投入设备。”
“他们人呢?”
她耸耸肩:“今天是农历除夕,朝鲜人也要放假过年。”
林东权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家数月,心中惆怅顿生,也愈发急切地想要与柴田高磨对话,确定一系列计划的可行性。
老人没让他们等太久,将白沙耙梳完毕,倒退着从枯山水中走出来,双手合十作揖,像个虔诚的老僧。
推门而入,柴田的低头换鞋,声音平静而沙哑:“你们到了。”
宋琳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对方的手臂,哪还有半点张牙舞爪的架势。
“柴田老师,您好。”林东权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老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拍了拍宋琳的手背,慨叹道:“路上很辛苦吧?”
“没有,”她立刻否认,目光看向林东权,似是寻求同伴的佐证,“老师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代码已经植入系统,只需要连接中央计算机,便可以实现数据传输。”
林东权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言谈间,三人已经来到起居室,柴田高磨缓缓陷进高背椅里,抬手示意他们入座:“这几日局里放假,这边没有人,你们可以先修整一下。开年之后,我会联系张英洙,让他为你在网络部门安排一个职位。”
尽管身体虚弱,老人的眼底却十分清澈,看向林东权的视线甚至凌厉。
宋琳冷笑:“那个混蛋向来自私自利,怎么突然愿意配合我们?”
柴田高磨叹了口气:“他的私生子潜伏失败,目前被关押在美军基地里,审讯结束后会移交给日本政府。”
“果然是个好机会……”宋琳沉吟不语,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林东权强迫自己移转视线,语气诚恳地对老人说:“柴田老师,关于这次的行动安排,我有些想法。虽然听起来很幼稚,但却不能不提。”
赶在被打断之前,他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心中的疑虑系数道出——侨民定居点分布零散,无法掌握准确的人数、形成有效的组织;即便朝鲜政府作出让步,也不能保证撤侨的消息被有效传达,获救的恐怕只是一小部分人;最悲观的结果,莫过于谈判破裂,对方根本无意用日侨换取激光器。
柴田高磨的回答很诚恳:“林先生,您的观点并不幼稚,相反,还十分有道理。”
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林东权自动忽略宋琳威胁的视线,静待老人接下来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