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是市长夫人的罗虹,越发孤独起来。自搬出德府市钢城的生活区入住省城的领导住宅,她越来越感到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不像原先在那种职工众多的热闹地方,人们能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互吐心声。这地方的每家每户就像一个独立的“城堡”都有自个儿的独立世界,有自己的领导和下属,他们的活动大多在上下竖的空间进行,很少发生横的联系。罗虹却很特殊,对于她自己,似乎没有上级,她的上级把她视为贵宾要人,对她倍加关照又客客气气,她当然也没有下级,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滑落到被敬而远之的位置上的。这个位置使她被四面八方的鸿沟隔离起来,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若不是那天她实在要憋疯了,才将心底压抑的故事倾诉给了芳邻黎嫂,院长夫人黎嫂也不知晓她的痛苦。可是,两个女人的沟通并没有往纵深发展,尽管黎明曾旁敲侧击地为罗虹与丈夫的和好做过工作,但是至今只是停留在表层上。罗虹与栗致炟的感情裂痕仍然在加深加大,犹如在精神孤岛和感情沙漠的罗虹,多么想找个人聊一聊、诉一诉、倒一倒她的酸楚困惑,可是,她没有,她也不能。特别是怎样处置那个第三者,怎样才能将那女人驱逐出丈夫的心田,怎么样使用能使陆雯致命的那枚炮弹等等事情,她都想找人商量,更想请教高人。可是,她也没有。也许,这事情太隐秘了,隐秘得不敢叫第二个人知道吧。只是那自由人把写好的东西交到她手中时,她方顺口问道,也算请教那人,这东西咋个使用为好?自由人反问她想怎么使用,她说想把这东西复印若干,撒在那女人单位办公楼的各个角落、各个房间。自由人说,这种办法不妥,弄不好叫对手反扑过来咬你个污蔑诽谤罪。罗虹说,她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事,就是怀疑到自己,也没证据,她反扑个啥?自由人讲,这种广泛散发全面开花的做法,就容易叫人发现蛛丝马迹,跟踪过来。只要人家有活动能力,找公安破案都能做成。再说,写的这东西,大多内容又没啥证据,都是推理想象出来的,就是人家真有那事,照样可以说是诽谤,没证据嘛。罗虹一听,觉得此话有点道理,就问那自由人,这东西咋使用为好?自由人讲,伤十指不如折一指,明枪不如暗箭。这东西根本用不着公布于众,到邮局弄封挂号信,直接寄给那女人单位的党组书记。说好听些,这也叫向组织反映情况,将来就是弄到明处,也不输理。党组书记见到这材料,自然会通报到班子成员,这样一弄,神不知鬼不觉,那女人就失宠失信了。罗虹说,那样弄也只是少数几个人知道她的丑事,这还不是自己的目的。自由人讲,根据经验,这种事只要班子成员知道了,就百分之百地要往外散播,散播时还都神秘兮兮地一对一地说:“这事只对你说,你可别外传啊!”这个你又对另一个他也这么说,就这样相互传播,效果最好。话说至此,罗虹也就不再犹豫了,她只是将那东西复制了一份,留下原件,将复制品寄去了
事实并非与自由人判断的一样,当然也不是罗虹期盼的结果。一个下午,艺术馆的党组书记把陆雯唤进他的办公室,他从抽屉里取出那封收到的匿名信,递给陆雯,只是说,你看看这东西,自己想办法把事化解了吧。
陆雯抽出信纸,只见那信的标题是“一个第三者的丑恶嘴脸”里面全是子虚乌有的男女苟合成奸、交媾作乐的丑事,其中的女人就指名道姓的是她陆雯,那男人是有妇之夫,却没写出姓名。那故事编得完完整整,那情节有声有色,那细节不堪入目,可谓丑态百出,放荡至极陆雯没将信看完,就气得怒火中烧,暴跳起来了。她愤然将那东西摔在桌子上,有些失态地叫道要起诉写信人污蔑诽谤罪,否则,决不甘休。尚未成婚的姑娘,哪里容得这种栽赃陷害。书记立即安慰她并提醒她,怎么告法,连是谁诽谤的都不知道。再说,组织并不相信这种匿名的东西,要不,为啥叫当事人看看呢,最后还说,这事组织会为她保密的,只是要她仔细想一想,自己惹了谁了,惹过谁,会引起这种报复。这种事,还是以和平解决为好,要是弄清了,看看能不能调解,这种情况调解是上策,千万不能叫事态扩大。书记的开明之举和恳切劝告,使陆雯的怒气消了一大半。平时,单位的党组书记对陆雯是很不错的。自陆雯从德府市往这里调动时,一直为妹妹跑调动的陆霖就与这位书记交上了朋友,随着陆雯的调动成功,陆霖兄妹二人与书记的关系就更加融洽和谐了。再说,大凡做领导的人物,都不想叫自己的部下同仁遭受伤害,所以,这位书记看到这封匿名信时,他的第一感觉不是相信那信的内容而是同情陆雯。
陆雯离开书记的办公室,首先想到的是栗致炟,女人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去想她心中的男人。她记清了好心书记的那句话,最好是把事情调解解决,千万不能叫事态扩大。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直接拨通了栗致炟的手机。她第一次特别任性又特别撒娇地对情人说,要马上见到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对他讲。可是,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眼下真的不行,身边有重要公务,真的不能脱身。最后,经过一番商量,栗致炟答应她,明天一定见面,再忙也要赴约。通过话后,市长就开始思索,怎么把明天计划的公务活动变更一下,以使自己能够金蝉脱壳,既然陆雯那里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想必她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平时她从来没有这样执拗和任性的。还没待他的思绪平静,那里又打来电话,补充说,明天见面,至少得陪她半天,不能忙得点个卯就走,她有好多话要讲栗致炟终于觉得陆雯确实有些变了,性情不如先前那样宽容大度了。可是,这能怨她吗?这时候,栗致炟方下决心,得想法多挤出点时间给陆雯,她是有苦衷无处诉说,还是遇上难题无所适从?
栗致炟本已与陆雯约定,上午十点钟相见的,可是,因为又有意外的事情要做,就将时间推到下午。陆雯已焦急万分,她好像掉在度日如年备受煎熬的时光里,一分钟也不想多等待了,就对栗致炟说,若是下午,那就吃过午饭就相见。从概念上讲,这也算到了下午,只不过是下午的开头。栗致炟告诉她,这个时间不行,他必须等到下午上班以后,把有些很重要的事再布置一番,交代一下,才好出行。陆雯问,那都到什么时间了,栗致炟说,最早也得三点钟稍后吧。陆雯说,只能依你的时间了,谁让你是市长呢,不比我这无官一身轻的平民百姓。栗致炟说,别开玩笑了,你三点钟时注意接听我的电话。就这样,两人约定了下午会面事宜以后,栗致炟就忙碌起来。他把本是下午的事提到上午去做,该布置的该交代的事都一一做了,之后,他离开政府,让司机将他送进定点会见客人的那家汴阳大厦。服务人员为他打开了房间,他吩咐司机大张,别再来接他,他有任务,今天不回家,而后又在房间通了几个电话。午饭时他没有出屋,是餐厅直接将午餐送进房间的。饭后稍休息一会儿,上班时间一到,他又打出去几个电话,交代几件必须交代的事情。最后用电话对秘书王林说,他要处理点事情,若有人找他,告诉他们,明天再预约时间。忙活过后,他方与陆雯通话,然后就很隐秘很悄然地离开汴阳大厦,在合适的地方钻进了陆雯的本田轿车。他像以往一样,在进入陆雯的汽车时总爱戴着那副深茶色的大墨镜,穿着那件藏蓝色的风衣,除了盛夏伏天,他总是穿着这长长的“大褂”
汽车发动起来,陆雯两目注视前方,手握方向盘,车子徐徐向前驶去。
“往哪里去?”坐在后排座位的栗致炟问。
“你说去哪里?”陆雯反问,车子逐渐加快起来。
“每次不都是你安排吗?我就没顾得想这——”
“那就别问了,听我的,你不是说,整个时间都给我了吗?”是的,栗致炟上午与陆雯通电话时就答应她,约会时间不能按计划在上午,只好推到下午,并许诺,整个下午直到夜晚,不再安排别的事情了。既然是这样,陆雯当然要“量材做衣”了,她本来就提醒过栗致炟,这次约会得有成块的时间,因为许多话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道得明的。
栗致炟不再说话,他默认了对她的服从。汽车出了市区,沿着国道冲进了西行的高速公路,就箭也似的疯跑起来,跑过去一个多钟点,汽车却下了高速,这里到了钟南省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栗致炟终于沉不住气了,说道:
“走错路了吧,小雯。”
“不错,市长大人。”
“怎么不错,这地方已经没路可走了。”
“怎么无路可走?”陆雯开车下了高速公路,就沿着一条路况不大好的乡间公路继续向前“只能说没有高速路可走了,其他的路还是有的。”
“那——你往哪里?”
“到河西省的顺城,这地方距那里只有五十公里远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尽管路况差些。”
“去那里——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还不是为了市长方便嘛,那地方对你来说,就等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没人认得出你的。要是在咱钟南省汴阳市的地盘,再偏的地方,也不敢说撞不上熟悉市长面孔的人,谁叫你时不时地就在电视屏幕上现身露脸呢,弄得大人小孩都熟悉你那面孔。”
“好——好,听你的。”
“怎么是听我的,你得谢谢我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呢,嘿嘿——”
“那是——是得谢谢你的煞费苦心,哈哈——”
“我的煞费苦心,都是跟你学的。真没办法,哪一次见你,都像在白区活动一样,又瞻前又顾后的,恐怕被‘敌人’发现,真累人啊!”“唉——也只有你能理解我的这种煞费苦心了。唉,真是没有办法。小雯,你理解吗?”
“谁叫我是你的情人呢?唉,不理解也得理解啊!”“不——你还是陆雯。”
“你的知音。”
“你真好,还是你理解我。”
汽车左拐右拐,不大会儿就拐上了盘山道。河西省大多是山地,这里已进入太行山的余脉,陆雯圆瞪双目,全神贯注地瞅着前方,在这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依然能随心所欲地驱车奔驰,有几次在急转弯的方位,她还能灵巧准确地沿着规范的路线磨来转去,车速与车身平稳又圆滑,常常与迎头而来的汽车擦身而过,看来,这条路她并不陌生。
“太棒了,可以达到专业车手的水平了。”坐在后排的栗致炟不由得赞扬起陆雯的驾驶技术。听到栗致炟的夸奖,陆雯红润白皙的面颊立即浮上一种不易被人觉察的得意。汽车跑得更快了,险峻的山峦披上西斜的太阳洒落的金碧辉煌,透明的薄薄的幕纱似被急速的山风揭开,暮秋的由绿泛黄的树林闪电般向后奔跑,随它而行的还有悬崖峭壁、山石泉水。栗致炟不敢再说话了,他已经发现,在他赞扬过陆雯的驾驶技术之后,那车开得更猛更冲了。在这险峻的环境中,倘若稍有闪失,汽车坠入万丈深渊,车毁人亡就是必然下场,这都是他不加考虑随意地赞扬了驾驶员的结果。他知道,再成熟的女性,都经不起赞美的,听到溢美之词,她们很容易飘飘然,不自觉地就忘乎所以了。这种山路,即使技术娴熟的专业司机也难免遭遇突发事故。栗致炟有点紧张了,他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沉默,因为女人又是最听不起批评的,即使最善意的、最诚恳的、最必要的批评,也往往使女人以为是伤害,进而产生一种叫男人无法理解的错觉,甚至跟你对立起来。
汽车绕过一个又一个弯道,躲过一个又一个险区,终于进入顺城了。顺城是不久以前由县级市升格为地级市的,它的全称叫顺城市。顺城是河西省边陲的城市,它远不如汴阳市繁华热闹、人潮如涌。这里人稀地广,给人一种悠然散漫的感觉。又因为栗致炟是第一次到这地方,还有了生疏寂寥的味道。他要的正是这种感觉,由于生疏,就不会碰上熟悉的面孔,因为寂寥,心情就安然松缓。两地虽然相距不远,却是两个世界。栗致炟早已摘掉墨镜,打开汽车玻璃窗子,饶有兴致地观看大街的风景,顿时从无形的禁锢中走进了自由,他真想跳下汽车,与陆雯手拉手肩并肩地在大街上走走看看,一道转转商场,品尝一下地方小吃。可是,陆雯并不停车,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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