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走上了与我族对立的道路。”
原来,不忍只是一时的喟叹,可以轻易的随风而逝。反而是划清界限的时候,冷酷如刀坚硬似铁,与妖兽一族对立的道路,大祭司这分明是将他视作不共戴天的敌人了。
真要说的话,庄锦其实并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大祭司。即使从夹缝空间到现在,过去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但之前他毕竟披着“路狄亚”的皮囊,自然可以收敛心情,一切行动都以达成目的为准。如果事情发展当真能够一丝不差的遵循他的设想,那么再次以真面目相见,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外壳被撕裂的时间比预期早了太多,猝不及防的庄锦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从壳里拖出来的蜗牛。他急需为自己再打造一副金刚不坏的保护层,方才被打断的冷笑终于完成了,满含残酷。“我刚才一直挺有压力的,迫于形势对白主席编了谎言,看样子,我大可不必为之愧疚。既然是对立的敌人,我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应该算是理所应当。”
大祭司一怔,像是怎么都没有料到会突然遭遇这么一句回应。倒是也试图开了口,只可惜动作是一回事,言语的苍白却是另一回事,没有任何一个字眼能够契合当前,她最后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祭司垂下眼,尽管脚下并没有挪动步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整个人都已经缩进了角落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与那些黑黢黢的石块融为一体。
情绪这种东西,当然不是人人都相同。庄锦一句自嘲,轻松的堵住了大祭司的嘴巴,但这样自损的招式却不见得对任何人都能发挥同样的作用。
白昕玥礼貌的一笑,就如同在某次妖委会高层会议中与他人探讨某个议题一般,不管言辞中如何针锋相对,表面的态度上却找不出一丝烟火气,堪称遵礼守节的楷模。“庄会长的反应速度实在远超常人,在夹缝空间那样的场面下,竟然都能被你想出应对之策。”
大祭司现身于夹缝空间,这本身已经算得上不折不扣的杀招了。
别的不说,光是那种完全依靠意念而凭空制造出来的空间,发生在空间中的一切,都要受到其主人的制约,其中当然包括人身自由。况且“大祭司”的身份也揭露的无比突然,这当然也是白昕玥预先筹划好的,考虑到庄锦与她之间独特的关系,这势必会成为不小的打击。
但凡庄锦的意志脆弱一点,早在那时,他便应该束手就擒了。
稍微思忖了一下,白昕玥又说,“是我说错话了,庄会长想出来策略不仅仅只是为了救急,我们一个不慎,就要被你反败为胜了。”
眼见大祭司的存在感跌到了最弱的程度,可是庄锦顾不上难过,因为他太需要这个喘息的空当了。
暂时不去看她,倒是面对白昕玥这个早已认定了的宿敌,庄锦完全可以照常发挥。“白主席这是拐着弯在夸奖自己吗?听了我的‘告密’,让我带路到了这里,难道这不是白主席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的开端甚至不是今天,早在庄锦单独约见火炼试图挑拨的时候,白昕玥便已经故意入了他这个局。到了此刻,庄锦怎么也应该看透这一点了。
兴许是暂时将情绪压制到一个角落,此时庄锦的思维极度敏捷,很多东西一想就透。“就连半路上去见了祝亿鑫,也是白主席故意为之。你让我看见囤积在墓室中的军用物资,以此引导我自发的去推测你布置了多少兵力。由于你带来的力量实在不弱,我也难免会因此慌神,更加忙不迭的想要执行所谓的计划,实际上却更一步掉进你的陷阱。”
“对了,祝亿鑫当着我的面递给你一份兵力布置图,那东西大概只是一张白纸吧。你们为了演戏演全套,也当真是不遗余力的。”
白昕玥并不否认这一点,反而知无不言的进一步解释,“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看你对布置图是不是真的感兴趣。”
庄锦嗤之以鼻,觉得这问题可笑到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是不是真的感兴趣?除非他当真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否则怎么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庄锦略微回想一下自己当时的表现,无比气恼的发现当时竟然没能控制住下意识的行动,他以一个“瞎子”的身份,居然还是往该死的布置图上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是能够看见的。到了后来,庄锦本人也意识到这是瞒不住的,于是才有了那一番“在特殊的场合能看见特殊的场景”的解释。但他自己何尝不知,这已经是欲盖弥彰了。
过于敏锐的思维在某些时候并不见得是好事,许多不曾想到的细节都会被破解,其中甚至有无数自以为的天-衣无缝。
对于一个庞大计划的制定者,应该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加激烈的刺激了,特别是他前一刻还在严苛的执行计划,然而才一转头,蓦然发现这东西竟然一文不值。
“啊——!”庄锦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拖长了调子,声线破碎的如同撕碎的纸片,似乎任何力量都不要妄图还能够将其缝合起来。
同时破碎的还有他的面孔,自嘲、愤恨、悲哀、仇视、敌意、后悔……似乎什么表情都多多少少与此情此景沾一点边,可不管什么表情都无法将此时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庄锦一个接着一个的更换着,过于频繁的调换甚至引起了肌肉的痉挛,最后只剩下一片乱七八糟的狼藉。
这,算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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