稌永答:“依下官之见,此番我军既不知山谷中贼兵虚实,便不可贸然进军,免作无谓之牺牲。下官欲从军中挑选数十名身后过人的将士,由下官亲自率领,与下官一道于今日入夜后,潜入山谷探查寻人。即便寻不到殿下,亦可探查山谷地貌并了贼兵虚实,如此次日王师自可发兵征伐。”
众人听罢尽皆赞同,钦思闻罢此间计划,亦道欲随同前往。稌永首肯,随后自去着人准备。
一个时辰后,稌永召集齐夜探的将士,此番数十人皆着夜行衣,身携短兵器,整装待发。正待稌永对众人吩咐之际,便闻空中传来一声枭鸣,随后只见翃扑棱棱地盘旋而下,停在稌永肩上。稌永见状惊道:“可是殿下遣你来的?”一面心急火燎地从翃的腿上取下竹筒,将其间的白绢取出一视究竟。见绢上之言道是五皇子无碍,稌永大喜,随即大笑三声。之后便忙不迭召集中军帐中众将谋士告知白绢之事,众人闻罢,皆大喜过望,心下松了口气。正值这时,往东攻打孝陵卫与淳化镇的两路王师亦得胜归来。众人见罢更是欢喜,稌永笑曰:“王师各路人马皆陆续赶来大营,与中军汇合,如此当真如殿下绢上所言那般,江宁贼兵气数将尽矣。”
随后便按照五皇子指示调整进军计划,仍由蔡琳驻守幕府山王师大营,此番则命归来的梁鸣谦与于荫霖二将率领两万人马于山谷谷口埋伏,待天明之后对山谷贼兵发动进攻。而稌永与谭钦思仍如原计划那般率领数十名勇士夜探山谷,此番由翃在前领路,带领稌永等人于谷中寻觅五皇子与贾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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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七)
?另一边,却说跟前五皇子听罢贾珠之言随即止步,回过身望着贾珠说道:“出了何事?”
贾珠勉力定下神来答曰:“我贴身带着一块家传之玉,如今身上翻遍了也不见踪影!”
五皇子对曰:“可是你素昔戴于脖子上那块蓝玉髓?”
贾珠闻言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只见脖子上所戴玉髓尚在,遂答曰:“并非此玉,乃是一玉佩。若是颈上之物失落了倒也罢了,我亦不惦记着;然那玉佩若是丢失了,却是万万不可!”说着又勉力细细寻思一回说道,“记得之前于洞中,我从身上寻出伤药之时尚还在,待为殿下包扎妥当,我便收了伤药睡下了,恐怕便是于那时那玉佩从身上落了出来。无论如何,在下需回到之前那洞中寻觅一回,若是洞里寻不到,便是待到明日天亮,在下将这山谷逐地逐寸地通通翻找一遍,亦要寻到那玉佩!”言毕亦不待五皇子便沿着来路返回。
五皇子亦随之跟上,听罢此言笑问:“此系何等珍贵之玉,竟令你如此不顾一切?若是此玉为贼兵拾到,你便也就此上前强抢?”
贾珠对曰:“此玉并非在下之物,此番且勿论贼兵,便是天皇老子拾了不归还,在下亦敢上前拼抢!”
五皇子听罢笑而不语。
此番待二人亟亟赶往之前栖身的洞穴,刚行至一处豁口处,从该处正可俯瞰山坡下的洞口。不料此番洞口处竟意外聚集了一众贼兵,为首的朱学笃正负手立于洞门口,指挥贼兵入洞探查,另有几名贼兵亦将贾珠他二人之前藏于洞中的贼兵的尸首搬运出洞。
山坡上的二人见罢此景,心下暗道不妙:“不好,藏身之处竟已为贼兵发现!”
贾珠见状自顾自说道:“如此又当如何进入洞中寻找那玉啊,亦不知那玉可有为贼兵发现……”
正如此念想,便闻见山坡下传来贼兵的声音,在道“报朱先生,小的在洞里发现这件东西”。说着将手中之物递与朱学笃,朱学笃伸手接过,借着贼兵手中火把的光亮,托于掌中细细打量。只见此物乃是一块光润柔滑的古玉,于火光之中仍泛着碧翠的光泽。
山上贾珠见状惊道:“那正是我的玉佩!”
只见朱学笃打量手中玉佩半晌,自顾自说道:“此玉质地上乘,年代古久,断非寻常之物,恐怕正是五王爷留下的。此番于此处被发现,兼了从旁又有撕碎的绸缎纱布,看来是确定无疑了,五王爷并其同伴之前曾在此洞藏匿。此时离我们之前驻足此处谈话不过两个多时辰,五王爷即便离去,亦未能行去多远,何况身上带伤。传令将士们,逐寸搜索山谷中每一处地方,不可放过任何可藏人之处,便是岩石草木皆需搬开搜寻一遍!”
众贼领命自去。
山坡上贾珠见罢山下之景,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却是心意已决:“在下与殿下就此分别吧,殿下趁贼兵尚未满山谷搜寻之际,寻那人少之处伺机逃出山谷,回到大营……”
一旁五皇子闻言打断贾珠之话问道:“鸿仪,难道说此番你欲就此上前从那朱学笃手中将玉索要回来?!”
贾珠冷然对曰:“不错。”
五皇子又道:“何不待之后王师拿下龙广山,活捉朱学笃之后再行索要,如此还惧他拒不交还?”
贾珠则道:“此玉对在下至关重要,较在下之命更为要紧。在下不敢期盼未来之事,唯恐那朱学笃就此一命呜呼抑或他得了玉后蓄意毁去,届时便是活捉他将其严刑拷打,亦再换不回此玉!此番在下既目见玉佩在朱学笃手中,定要就此索回,方可心安。此番在下前往吸引朱学笃并众贼兵注意力,殿下亦可趁机逃走……”
贾珠正如此说着,一旁五皇子却猛地一把拽住贾珠手臂,打断贾珠之言叱道:“仪儿,且冷静些许,你便这般盼望着前去送死吗?!”
却说此乃贾珠首次闻见五皇子如此称呼自己,亦是头回用如此语气说话,登时只觉错愕万分,喃喃对曰:“殿下?……”
五皇子接着道:“此番你即便欲取回此玉,亦需从长计议,如何能像你这般逞勇无谋,届时便是将自己赔了进去,亦索不回玉佩。”
贾珠问道:“殿下意欲何为?”
五皇子答道:“依本王之见,那玉佩既在朱学笃手中,不若设法避免与贼众冲突,惟擒获朱学笃一人,便能索回玉佩。”
贾珠道:“殿下此言甚是,然却是要如何行事?”
五皇子蹙眉寻思一阵,方开口说道:“那朱学笃身侧贼兵数众,欲擒下他只怕不易。如今之计,惟有一人能借机吸引众贼注意,将他身侧之贼尽数引开,另一人便藏于暗中,伺机擒下朱学笃。”
贾珠听罢则道:“此计可行,然仍是太过冒险。待得到玉佩之后,又将如何从众贼之中脱身?”
五皇子则道:“惟有将其掳为人质。”
贾珠又接着道:“若那朱学笃发了狠,宁可以己之命拉上殿下赔上一命,又当如何是好?何况此事本为贾珠一人之事,何以将殿下牵连进来?”一面说着一面拿眼觑着山坡下贼兵的动静,只见朱学笃命人守在山洞附近,自己则欲领着其余贼兵离去。见罢此景,贾珠心下犯了急,唯恐就此失去朱学笃的行踪,不及多言解释,贾珠惟匆匆对身侧五皇子道句:“此番贾珠前去,是生是死不过听天由命。殿下切勿跟来,且趁机远遁。保重!”
言毕,贾珠亦不待五皇子答话,便已飞身而去。在冲下山坡期间,还特意细心地绕至一旁,从他们所在山坡的相反方向冲下山去,以免暴露五皇子所在位置。此番只见山坡下的贾珠手持长剑,单枪匹马地直对着朱学笃冲将上去。山坡下的众贼见状大惊,随后方三五成群地挡在朱学笃跟前,将贾珠密密地围了几层,困在众人之间。而贾珠对包围自己的众贼视而不见,惟举剑对着众贼身后的朱学笃说道:“此番在下前来索回你手上之物!”
朱学笃身侧一随从闻言忙不迭开口对曰:“好大的胆子,当真目中无人!竟敢单枪匹马地前来送死!你以为你能以一挡百?!”
一旁朱学笃则挥手制止该人之言,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这位壮士,在下手中玉佩当真是壮士所有?敢问五王爷现下正在何处?此番惟壮士只身一人来此,实非明智之举,抑或说壮士此举,乃是为声东击西,掩护五王爷遁去?”
贾珠闻言心下一凛,唯恐那朱学笃生疑,进而识破己方之计,遂忙不迭大喝一声,道句:“朱学笃,将在下玉佩还来,否则格杀勿论!”言毕,剑随身起,直往了朱学笃的方向杀来。此番贼兵虽为贾珠气势所迫,为贾珠杀退一批,然到底人多势众,围拢前来,与贾珠缠斗于一处。贾珠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受伤多处,浑身浴血,遍染衣襟,已难以分清衣上血迹是自己的还是贼兵的。即便如此,贾珠仍未倒下,似是早已麻木一般,只机械地厮杀,对身上所受之伤已是毫无知觉,宛如夺命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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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八)
?山坡之上五皇子见状,心下感慨万千,到底该说这贾珠是别出心裁灵机一动抑或根本便是意气用事。长叹一声,五皇子方举剑奔杀下山,从朱学笃背面的方向杀将过去。彼时众贼并未料到另一边有人偷袭,遂尽皆围攻贾珠一人。此番骤见另一边杀来一人,只得分出兵力往五皇子这处杀来。
中间朱学笃见状亦是了然,可谓是正中下怀,遂开口道曰:“王爷大驾光临,朱某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海涵。”随后便转向周遭众贼高声令道,“将士们,真乃天助我也,一鼓作气一并擒下他二人,主公大业可成!此番率先擒下他二人者记头功,加官进爵!”
此番朱学笃话音刚落,周遭众贼尚未回过神来,便见剑刃抵在了朱学笃的脖颈之上,正是贾珠趁着五皇子从对面杀向贼兵,吸引一干贼兵包抄之时,从那人少之处杀近朱学笃身侧,气喘吁吁地一字一顿开口说道:“将、玉佩、交、还、与我!”
此番贼兵见朱学笃已为贾珠制住,只得纷纷停下,不敢再战。五皇子趁机进入贼兵之中,与贾珠一道挟制了朱学笃。只见那朱学笃面对剑刃舔肤却仍是面不改色,从袖中缓缓取出玉佩,擎于掌中。贾珠见状一把从朱学笃手中夺过,将玉佩握于掌中摩挲几回,一面喃喃说道:“我断不能失了此物,否则还有何面目回去见他!……”
一旁五皇子觑了贾珠手中玉佩一眼,惊道:“此玉莫非便是珣玉那块林家家传之玉?你此番便是为夺回此物?”
贾珠对曰:“不错,这正是他那玉。”
“此番你竟为了他之玉几近豁出性命不要?!”言毕扫视了那玉佩一眼,五皇子又道:“本王记得这玉本不是这般形状,此番似是惟有半块?”
贾珠笑答:“他将此玉一分为二,我二人一人持了半块,我的那块尚在家中,这块是他的那块,乃我二人分别之时,他从身上取下交与……我的……”只听贾珠声音越来越弱,随后戛然而止。只听扑通一声,原是贾珠之前为夺回玉佩而一直强撑一口气,如今玉佩既得,心下大为释然,最终因了伤重加之疲惫,随即倒地不起晕了过去,只手中仍是拽紧了那玉佩毫不松手。
“仪儿!”五皇子从旁见状哭笑不得,心下只道是此人为了夺回玉佩大张旗鼓地杀将而来,将贼兵尽数吸引至此。如今捅下这般篓子,自己竟倒地不起,留下他一人收拾这烂摊。
随后只听身侧朱学笃说道:“此番似是王爷的手下伤重不起,王爷孤身一人,又将如何应对在下这处这许多人马?即便王爷武功盖世,今日只怕亦是插翅难飞。”
五皇子对曰:“此番不劳朱先生费心,本王之剑尚且架尔颈边,且跟随本王走一遭。”
朱学笃冷笑一声说道:“朱某自跟随马公伊始,便已将己我生死置之度外,此番朱某若能以己之命换得王爷一命,可谓功盖千秋也!”言毕正待下令众贼莫要姑息自己性命,将五皇子擒获斩杀,便闻见空中传来一声高喊,在道:“属下救援来迟,还望殿下恕罪!”随后只见从周遭岩石之上分别跃下两名人影,正是稌永与钦思。此外另有数十名身着夜行衣的将士从外围包抄而来,直杀入贼兵阵中。
只见稌永一步趱至五皇子身侧,替他辖制住朱学笃,说道:“朱学笃,速速命手下众贼住手,缴械投诚!此番山谷之外俱是王师埋伏,即刻便可发起进攻,你末路尽矣!”
朱学笃闻言长叹一声说道:“无怪乎一向行事谨慎、精于谋划的五王爷竟单枪匹马地现身于我军的包围之中,原是早有安排,只为里应外合,以己为诱将我等皆引至此处,以便包抄合围,一网打尽。此乃天意也!怪道老夫昨日夜观天象,见开阳星光芒灼灼,未有黯淡的迹象,兼之开阳增一亦是熠熠夺目,便知老夫此番谋划只怕是违逆天之所愿,天亦不允……”随后又转头望了一番躺倒在地的贾珠,说道,“此番这位公子怕正是王爷之开阳增一罢……”
五皇子听罢对曰:“此番见你是有那觉悟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犯上作乱有违天道,天理难容。”心下却道此番如何是事先谋划派定的?分明便是地上那任性妄为的小子自作主张,逞那一时之勇,捅下了篓子令本王替他收场。若非稌永领人即时赶到,这般好戏当不知会如何结局。而本王素昔审慎谨严,如何今日竟随了这小子一道胡闹,亦不知是因了何故。
此番聚于此处的几百贼兵已为稌永所携众将士悉数歼灭,期间稌永从旁看守朱学笃,钦思则与其余众将一道剿灭众贼,而未曾与朱学笃照面。待终于肃清众贼,钦思方步至朱学笃跟前,持剑指着朱学笃说道:“师父,弟子上回有言在先,若是你我再行相见,便已是敌人对手,当是兵戎相见。”
朱学笃闻言颔首对曰:“不错,我二人之前确有此约定。老夫虽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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