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便也就势哄着煦玉先行入了睡。此番待煦玉睡着,贾珠便悄然起身,将润笔与洗砚二人唤来,一道消无声息地出了二门,前往自己小院。此番贾珠早已吩咐他二人跟随着自己,放轻脚步,莫要发出声音。虽说贾珠小院在二门外,然平素因有丫鬟在此出入,家人自是不许除却贾珠的亲随小厮之外的人进入。又因此番正值阖府午睡时间,加之贾珠今日又与煦玉歇在内院之中,丫头都进了内院伺候,遂贾珠小院这处便罕有人迹,一点细小的声响便也逃不出贾珠耳际。此番待三人靠近了其中的一间并不起眼的偏房之时,只听从中传出细碎的呻|吟声。贾珠闻之心下了然,转身对身后跟随的二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便轻轻戳破纸窗,往里探视了一眼,只见正是那吟诗与迎荷二人在行着云雨之事。
贾珠随即上前猛地将门掀开,只见房中二人闻罢这一响动俱是大惊失色地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来,便见贾珠正负手立于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人,缓缓开口道句:“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大爷我的房中行此苟且之事!”
他二人见状,俱是骇得面无人色、黄胆俱裂,慌忙穿好衣物之后便连滚带爬地跪到贾珠脚边磕头求饶。贾珠先并未理论,只转身吩咐润笔说道:“润笔,你先行到二门告诉冷荷,说是我吩咐的,将房中午睡的大少爷看好了,往榻边香炉中燃上些许安神香,令他莫要早起。若他起身了寻我,你便领他到吟风赏月斋,唤泼墨执扇一道伺候,令他将前日里留下的《倚剑眠琴图》作完。总之便是将他伺候好了,令他莫要寻来便是。”一旁润笔听罢领命去了,随后又转而吩咐洗砚,令其将这间房门关上,在门外守着,有事通报。洗砚随即便将门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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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贾珠巧计请君入瓮(二)
?随后贾珠径直步至屋内的炕上坐了,方才转向地上跪着的二人,只见他二人还未从方才的惊遽之中回过神来,遂只管开口拿话先吓住他二人:“可知我这院里向来也只有自己人方才准许入内,从无那等腌臜之事,便连那猫儿狗儿也未曾放进过一条,未想你二人却在我这处干出这事,此番被我抓了个现行,你二人还有甚可说的?”
那二人闻言回过神来,只见迎荷率先跪在贾珠脚边,抱住贾珠双腿泪流满面地恳求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迎荷自七岁那年起便被太太派来伺候大爷,自问这许多年来无有不尽心尽力之处,但凡大爷的吩咐,迎荷丝毫也不敢懈怠了。此番迎荷被大爷抓住,亦不敢辩白,只求大爷念着这些年来迎荷都是忠心耿耿伺候大爷的份上,莫要将迎荷就此打发了出府,迎荷无父无母,若是如此这般落在人牙子手中,迎荷哪里还有命在!……”
另一边吟诗亦不住的磕头说道:“请大爷千万饶了我们这次,吟诗保证再也不敢了,请大爷饶了这次。”
贾珠见状先不理论迎荷,而是转向一边的吟诗说道:“你不是我府中之人,是你少爷带来的,此番我只管将你交与你家少爷便是,告诉他你在我这处行的好事,还将爷的丫鬟给强迫玷辱了,你道是你家少爷此番将如何发落了你?”
吟诗一听这话便如遭了五雷轰顶一般全然懵了,贾珠随即又道:“你伺候了你家少爷十来年,他无事不仰赖了你,你又如何不知晓他的脾性?他最是眼中揉不得渣滓之人,若是知晓你此番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怕最是怒上心头,只会命人将你乱棍打了逐出府去。你在做这事之前便也未曾考虑过你家少爷知晓之后会作何之想?”随后又转向迎荷道:“我房中丫鬟的身契都在我那处收着,你所言无错,我现下便命人将你的身契取来寻了人牙子将你领了去……”
他二人闻罢早已是觳觫难安,浑身抖若筛糠,迎荷忙说道:“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迎荷做了这事,大爷要打要骂的只管吩咐,只莫要让我去了!”说到这里已是声泪俱下,“我亦是没有办法,大爷平素对我们恩重如山,向来不将我们当成了下人看待,我们姐妹们跟了大爷又如何肯出了这府?若是跟了他人便也罢了,只是大爷这处太太最是盯得紧的,我与冷荷姐姐被派来之时不过几岁。不久前听说太太念在我们大了,怕我们心大了挑唆坏了大爷,说是大爷房里也不打算进人,除却素云、碧月两个小的之外,便要将我们大的拉了去配小子!此番冷荷姐姐是铁了心不出大爷的门,说是若要拉了她去,她就一头碰死了一了百了!又听说是要拉了我去配那后院里喂马的老沈的儿子,都知道那姓沈的是个跛子,平日里又吃又赌的……大爷平日里的教诲我都不敢忘记,说是我们需为自己打算着,在这府里不是长久之事,于是我才会和吟诗……若说是其他人,我们也没法见到,只是吟诗总随了林少爷来咱府里,我们常常地见到,我见他知书识礼,到底是林少爷跟前调|教出来的人,才会……求大爷千万开恩啊!”
贾珠闻罢这话便也了悟,随后又转向吟诗戏谑道:“那你又如何说?都犯到大爷我头上了,敢情我院里的丫头还不被你调戏了个遍!”
吟诗听罢忙地磕头辩解道:“求大爷明察!小的何曾敢逗引调戏大爷房里的丫头!若是小的真这般做了,不说被大爷抓住会被乱棍打死,怕是小的少爷也不会放过小的!小的、小的此番只是和迎荷有私而已,其他人等小的何尝敢稍加多看一眼!……”
贾珠闻言不答,从身上取出上回在夹道中拾到的那只同心结对他二人说道:“你二人瞧这是何物?”
他二人见状俱是大惊。
贾珠遂接着道:“你二人此番合该庆幸此物是为我拾到,在我房里跟了我多年的丫头的针线我又如何认不出?你二人有私之事我是早已知晓,此番不过是想看看你二人之情是两心相许抑或不过是男盗女娼……”
此番吟诗闻言便也忙地剖白:“大爷明鉴,小的何尝胆敢只为了一时享乐便逗引了大爷房里的丫鬟,只不过小的见迎荷模样是个周正清秀的,何况平素得大爷教诲,是个有主见的丫头,又忠厚又勤快,针线也好,不像我家少爷房里的那般娇气,方才用了心……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爷,小的素知大爷是个仁慈宽厚的,还请大爷开恩放过我等!”
贾珠则对曰:“你可知我方才为何专门令人绊住你家少爷?我早知你二人之事,若是我有心处置你二人,早便将你交与你家少爷处置了,何必关了房门与你说这些?”
吟诗听罢这话疑惑地问道:“小的愚钝,不明大爷的意思,还请大爷明示!”
贾珠则道:“我之意便是你二人虽是彼此有情,然可有思虑过自己今后的出路?迎荷此番是欲自己寻个婆家,大爷我自是不同于旁人,此番她不欲嫁与那姓沈的小子,我自不会逼迫她,何况我早已言明是我房中之人,大爷我便自会为其做主,若是要自奔前程的,大爷我自不会拦着。此番迎荷的身契早便收在了我手中,我自可放了她出府,免为府中发去配了小子……”
一旁迎荷闻罢这话早已是欣喜若狂,不料此番竟有这般意外之喜兜头而降,遂忙不迭地对贾珠磕头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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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贾珠巧计请君入瓮(三)
?然只听贾珠又道:“迎荷之事虽如此说,然你二人之事尚有不定之处,那便是吟诗,你可知晓你家少爷会如何打发了你?莫说你与迎荷有私一事不可令他知晓了,加之你亦是林府家生子,府中选了丫头配你是常事,抑或你家少爷为你自有打算,我却也并不知晓。”
吟诗则答:“少爷从未对小的提起曾为我做甚打算……”
贾珠道:“如此定是按通常那般,待你年纪大了便一并配了府中丫鬟。”
吟诗闻罢慌忙问道:“如此说来小的该如何行事?还请大爷此番千万指点小的一二,小的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大爷!”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贾珠遂道:“此番便惟有我先行说服你家少爷,若他能念你服侍了他多年,肯就此将身契与了你放你出府自是最好,如此便也不受府里编派,从此你便挣个白身,成家立业也是方便。而你家少爷也并非那等不近人情之人,最是重情重义。然问题在于即便你被放了出府,你二人又靠何业谋生?对此你有何打算?”
吟诗听罢沉吟着道:“大爷所言甚是。小的乃林家家生子,这多年来虽蒙我家少爷教授,跟随少爷读书,然小的自知自己资质鲁钝,难及少爷万分之一,是绝无可能如少爷与大爷那般走科举取试之途的。小的与他人相较不过便是认得字识得一些书,加之平日里认得账本,能掂量几许黄白之物,还是少爷不屑碰的;若是出府做些生意,却又缺乏本钱……如此想来小的亦不过是为人帮佣的分,若是如此,和在府里又有甚分别?”
贾珠道:“我亦是早料到如此,现下倒有一法,便看你情愿不情愿。”
吟诗闻言忙道:“大爷指点,何来小的情不情愿?大爷亦知小的此番无甚办法,而大爷有法可依,想必大爷亦是为了我好。”
贾珠道:“我现下倒是有一份工作可令你去做,而且你亦不必担心迎荷,你二人可一道前往,便是助我监管我的一份田产,只是这田产不在京城,你二人若欲做此事,便需近日里便启程前往金陵……”
吟诗听罢愣了片晌,问道:“在金陵?便是需小的离了京城,离了我家少爷?”
贾珠点头以示肯定:“是的。”
吟诗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我自小随了少爷一道长大,本以为小的这辈子都会跟着少爷伺候他,怎知现下便要同他分别了……”
贾珠听罢这话则对曰:“人生在世,何来的永恒不变之事?莫说是分别,说不定哪一日这家这产业这人便通通不在了,生与死亦不过是倏忽之变,又谈何永恒?”
吟诗:“……”
贾珠随即又道:“你若接手这份工作,除却负责管理的工钱之外,赏银按例分红结算,即按照最终收成所售得的利润,获利多你所得赏银便也多,总之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吟诗仍是沉默寻思。
正值这时,只见门外洗砚推门进来说道:“大爷,林少爷已经起身了,之前润笔领去了吟风赏月斋,此番唤您唤得急呢。”
贾珠闻言立起身,对吟诗落下句:“你若愿意听我之言,我便帮你说服你家少爷,请他放了你。总之,我话已至此,如何抉择便看你自己了。你权衡一番吧,是愿留在府中听凭府中之人抑或你家少爷安排了你,还是前往金陵干一番事业。不过这事莫要思虑得过久了,太久了我便另择他人去了。”说完便提步欲迈出门去。
而一旁的二人却是早已下定决心,此番还是迎荷率先唤住贾珠说道:“大爷请留步片刻,我们愿意前往金陵。”说着猛推了身旁吟诗一把。吟诗随即回过神来,对贾珠磕头道:“一切听凭大爷差遣。”
贾珠见状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对曰:“可是决定了?莫要反悔了。”
吟诗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事本便是大爷对我们的恩典,若是大爷存心办我们,大可将我等交给了贵府老爷太太。然而大爷不但不罚我们,还成全了我们,大爷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贾珠闻罢打断吟诗之言说道:“这些闲话之后再提,如今我便当你等俱是同意了,我此番自有人领你二人前往金陵,并告诉你等要如何行事。而在此之前我还需先行说服你家少爷方是……”
这边贾珠正说着,便听见煦玉远远地在唤:“珠儿你上何处去了?那图我作好了!”
贾珠见状忙出了门,一面走一面对身后之人吩咐道:“我需走了,你二人好好整理一番再出来,莫要被人瞧了出来。”言毕便去的远了,之后便听见贾珠说道:“玉哥我在这里……那图在何处?快令我赏鉴赏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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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珠玉谈心携手捐资(一)
?话说上回,贾珠使计,将私会的吟诗迎荷二人抓了个正着,未费多少力气便说服了二人前往金陵协助千霜料理原籍祭田之事。此番首战告捷,贾珠随后便思量要如何说服煦玉自愿将吟诗放了出府。
当日夜里,煦玉自是歇在荣府。此番他二人一并睡在贾珠小院的卧房之中,煦玉因了中午睡得久了,到了夜里精神尚还清醒,便也拉着贾珠说长道短,将二人分别的时日里他所看的书、写的诗、见的人与赏的戏都通通说了一遍。而贾珠则在一旁默默地倾听,偶尔插言评论几句。待煦玉说得累了,他方才开口说起吟诗之事。
只听贾珠说道:“玉哥,我与你说个事儿。”
煦玉闻言亦未在意,惟紧了紧搂着贾珠身子的双臂,将自家身体与怀中贾珠贴得更紧一些,随口答道:“你说。”
贾珠则道:“今日吟诗私下道与我说他看上了我房里的迎荷,|欲娶了回去做媳妇。你亦晓我房中的丫鬟小厮的身契都存在我那处,我早已许了他们届时可放他们出府自奔前程。所以此番吟诗来寻我,求我许了他莫将迎荷遣了去配小子,而迎荷自己亦有这个意思,迎荷乃我之丫鬟,我自是为她做主……”自是隐去了吟诗与迎荷私密幽会被抓了现行之事。
煦玉闻言先是意外,随后又有许多不悦漫上心头,遂将搂着贾珠的双臂也收了回去,开口嗔道:“好个吟诗,这般大事亦不先知会了少爷我,反倒是还将我整个瞒在了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