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平常,一字一句却跟针似的往月郤心上扎。听到最后,他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得干净,头脑一阵轰鸣。
“可这不一样,我……”
在他再度开口之前,奚昭率先松开手。
箭矢飞出,竟是恰好射中刺破青果的那根箭,又破开箭尾,生生从中劈开,最后紧钉在墙。
她回眸看他,面容平静。
“还要玩一把吗?月郤。”
-
离开小院时,月郤还有些恍惚。
无数思绪翻搅成乱麻,根本没法理清。他漫无目的地在雨中乱闯,等回过神时,才发觉走到了月楚临的书房跟前。
暮色四合,书房里已燃起一豆烛火,在雨帘中飘摇。
他盯了那烛火片刻,然后推门而入。
“大哥。”他看向正提笔写字的月楚临,唤道。
月楚临并未抬头,只温声道:“今日如何有空到这儿来了?门旁有竹篓,可以放伞。”
月郤“嗯”了声,放下伞后大喇喇坐在了桌旁。
暖黄的灯光里,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长兄。
父母离世已是十多年前,他亲眼见着他的兄长挑起重担,在无数觊觎中撑起月家。太阴境中无论是谁见他,都要称一句世无其二,飘飘洒洒的拜帖更如鹅毛大雪般撒进月府。
他理应依他、敬他,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可如今,这份信任却被催生出一丝微弱的怀疑——
在兄长心底,他该是什么身份?
他自然见过他的长兄如何端着副君子面,却又毫不留情地朝宿敌落下冷刃。就连垂涎家主位置的月家旁系子弟,也被他一一除尽。
那时他错愕于兄长的雷厉风行,不解自小总以笑面迎人的哥哥,竟会有这般无情的一面。
但长兄一直纵容着他,以至于这点惊愕刚冒出苗头,就又消失不见。
而眼下他却想,若他对家主的位置也存有几分渴望呢?
兄长的纵容与他的言听计从,究竟谁先谁后。
陡然冒出这念头,月郤又是一怔。
许是感受到他的异常,月楚临住笔,抬眸看向素来闹腾的胞弟。
“今日这般沉默,倒是少见。”
“哦,哦……”月郤回神,勉强笑道,“这两天处理妖乱,着实累人。”
闻言,月楚临那温和神情间多了些许不悦。
“我先前说过,这些时日切莫四处乱跑。”
月郤哼笑:“不过是些小妖作出的乱子,难不成还能牵扯住我?”
月楚临的语气还算温和:“不是怕你被牵扯住,而是恶妖行事向来鬼祟。若被算计,只会影响那事。你这些时日都去了哪处,遇着了什么妖,有无行事不妥的地方?”
月郤渐敛起笑。
他以为他是关心他,不想还是怕他影响了他的计划。
鬼使神差间,他想起了奚昭与他说过的话。
——难道大哥对你就毫无保留?
他眼皮一跳,尚未想清,就已脱口道:“大哥是不信我吗?”
月楚临的神情并未变化,只一双眼眸在昏色中显得格外幽深。
“月郤,”他问,“你方才说什么?”
第9章
有一瞬间,月郤感觉自己看见了面对那些亲族时的月楚临。
他忍住从心底涌起的不适,又问一遍:“大哥忧心我搅乱计划,是不是因为不信我?”
月楚临重新拿起笔,慢条斯理地写着:“必然要你做的事,何来信与不信。如若我说不信,难道还会将你逐出这筹算?”
月郤咬牙。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如果有更合适的人,就不会选他吗?
月楚临似有察觉,掀起眼帘扫他一眼,眉眼温温和和的。
“月郤,如何不应声。”
“是。”月郤别开脸,双眉紧蹙,“我知晓了。”
月楚临移回视线,侧脸上有烛火跳跃。
“奚昭这几日可还好?近些天鬼界来信,忙于此事,无暇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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