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面的大人们每日里有自己的事情,于是孩子们小时候便是都到大长老那儿报到学习的,类似于外面的私塾形式,大长老就是教书先生。这种比喻并不恰当,也不能代表大长老在众人心目中的外置,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反映出大长老的威信。
先生这个位置是一步绝妙的好棋,学生们的所思所想都来源于他的所思所想,因而大长老自然是能保证整个寨子的走向的,在众人之中也有其超然的地位。
即是白弦的师父又是养父,而表弟对其几乎是言听计从,这让宫九危机感大盛的同时,也动了来此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念头。
月光洒满山谷,从竹屋往外望,明澈的湖水容纳了清辉,瞧来仿佛一片巨大的镜面般美不胜收。白弦平躺着,呼吸平稳神情恬淡,宫九侧躺着抱住他的腰,是种充满了占有欲的姿势。
轻微的沙沙声沿着窗栏响起,像是风中叶片相互摩挲的那种声音,宫九在奇异的预感下睁开眼时,就瞧见眼前是条吐信的毒蛇!
他心头一凛,并指成剑就要出手,却被另一只手挡住。
身旁的少年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眸中还是种未醒的朦胧,道:“谁的信?”
宫九停住了动作。
黑白相间的小蛇张嘴吐出鲜红的信子,随着信子一起吐出的是个小小的蜡丸,白弦接在手里,眸子已恢复清明,熟练地从枕头旁的暗格里取出个鸡蛋,白皙的手臂搁在窗台上摆放到恰好顶住蛋体的位置,那蛇欢快地滑过来,一点一点地将鸡蛋整个吞了进去。
随着吞咽的动作,卡在它咽喉的椭圆的突起状慢慢瘪下去,一个小圆球从身体中吐了出来。宫九看得分明,圆球便是蛋壳和其他不能消化的部分。
细长的小蛇心满意足地游走了,它之所以被选为寨子里送信的蛇,便是因为吞蛋不同于别的蛇,若是那些吞了蛋便肚子圆鼓鼓的同类,送了一次信以后就爬不动了。
宫九还有些不能接受的样子:“那条蛇……是来送信的?”
白弦轻轻将蜡丸中的绢布揉碎,眼中闪烁着种奇特的光芒,柔声道:“明日晚间会很热闹呢。”
苗族擅歌舞。
跃动的篝火,艳丽的色彩,扭动的腰肢,带着异域口音的歌曲,这晚宴的盛大与风情,叫人一见难忘。
摆放好的布巾上是上好的菜肴,人们的神情都很欢欣、很喜悦,宫九却是苍白着脸,挂着僵硬的微笑围坐在一边,那定格的神情在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可怖。
榜留奇怪道:“阿弦媳妇,你不吃么?这个是肖廿做的,味道很不错的!”他一边往嘴里塞了只蛹,一边瞧瞧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半大少年。
半大少年肖廿披着件青草色的衣服,是席上最缺少的蔬菜的那种颜色,他看看菜看看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使劲拍了拍宫九的肩膀,一副很是理解的模样:“是不是不知道吃哪个好?”他热情地捧起只形态奇特颜色浅紫的虫子递了过去:“吃不吃大虫子?”
宫九强迫自己盯着那虫子的螯,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涌,良久才木然道:“不了,谢谢。”
“不吃点东西可不成,”白弦笑得如同春风拂面,塞给九公子一袋明显是从小摊上买来的绿豆糕,道:“好歹填填肚子。”
↑宫九内心眼泪掉下来。
小女孩铭瞳今晚换了件五彩的衫子,斑斓如同羽毛艳丽的鸟儿般多姿,她轻盈地跃过来,挤在白弦和宫九之间,左右瞧瞧,轻声道:“弦弦,大长老练的情蛊是不是给你们的?”
苗族女子本会用自己的心血炼制情蛊下在情郎身上,但若一对儿新人中苗族的那一位不是女子,就只有请大长老代劳了。
白弦摇了摇头:“不是。”
铭瞳沉吟半晌,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坚定的目光中那种真诚的神色撼动人心,朝宫九道:“弦弦媳妇,我送你情蛊怎么样?”
孩童的纯真总是容易打动他人。宫九神色柔和下来,道:“没关系,不借助外力,我也有自信绑住他。”九公子抬头,和白弦目光相触,绵绵情意似乎在空气中迅速发酵,醇美的滋味充斥着这一方天地,完满得让人无法插足。
有一件陆小凤知道而宫九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寨子里的人常常一起洗澡。
寨中人并没有外面那么严防死守,比如说,对于铭瞳这个未至豆蔻的小女孩,众人都是十分宽容的。
所以小女孩其实是瞧过圣子大人沐浴时的景象的,虽然只是瞄了几眼就脸红心跳地偷偷溜走了……
是的,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