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琦摇摇头,“我不要片酬,完全友情出演。”
林湛也不打算要,黎苏肯浪费时间帮他,他怎么好意思要片酬?
“这样吧,票房分成,你们一人百分之五。”黎苏说,“这几天准备准备。”
“名字定了没?我今晚录节目,我总得知道电影的名字。”
段琦第一次见黎苏真人,这个曾经与林湛齐名的演技派影帝,在事业高潮期毅然决然的放弃表演,当起了导演。
黎苏抓抓头发,他头发有点长,转业之后,越来越不在意外形,“我还真没想过名字这个事儿……我每部电影最头疼的就是起名字……”
“要不就编剧定的那个名字,”段琦合上剧本,“《夜》,就挺好。”
电影剧本的原型,是黎苏留学时认识的酒吧老板。黎苏曾约老板与林湛见过一次。
老板姓什么,林湛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半头白发与沙哑的嗓音,几十岁的年纪。
他听说林湛要演他的人生经历,激动的拉着林湛一下午把他的经历讲了无数遍,饶是林湛手术后记忆力不好,听了一下午也记住了个大概流程。
这位老板在青春年华,考上了当地有名的一所艺术学校,学习导演专业。起初的校园生活波澜不惊,他贫穷,打三份工,赚自己的学费,成绩相当不错。
直到他认识了全校最受欢迎的教授,面瘫,英俊,有着殷实的背景,手里握着大把的制片资源,常带着不规则棱角眼睛框,系着波点形状的领带。图书馆自习室,他夹着三本书,走到年轻老板的桌子前,用最朴实的自我介绍的方式,开始与自己的学生攀谈。
他们的相遇越来越频繁,老板发现自己的见解与教授的理解非常相似,直到有一天,教授说,“我买了本书,想送给你,忘记带了,你今晚到我家来吧。”
老板如约而至,那是一座华丽如宫殿的别墅,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的一角,生怕刚打工的餐馆里染在衣服上的油烟味儿,弄脏了这洁白的沙发布。
教授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把满满一杯香槟酒递给他。
老板记不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上放着一箱子钱,就是电视里贩毒团伙经常提着做交易的那种密码箱子。身体的不适让他或多或少的明白,教授对他做了男人对女人做过的事。
换做旁人,或许第一反应是拿着钱接受,多少人辛苦一辈子也看不见那么多的钱。可他没有,他忍着疼,去最近的医院验伤,然后带着验伤报告报了警。
第二天,他收到教授的电话,“我们谈一谈。”
这一次,两人在公共场合见面,教授开诚布公,他是个同性恋,他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就像老板这样的。如果钱不够,他可以给更多。他不止一次的做过这样的事,老板是唯一的一个,选择报警的人。因为他们知道,报警也没有用处,因为法律里,没有猥亵男性这一条罪状。
老板把咖啡泼到教授洁白的衬衣上,头也不回的离开。报警的时候,警察就这么对他说过,无法立案,也没法走民事诉讼打官司,因为没有法律根据。很多时候,法律并不等同于正义,甚至与正义相互抵触,他会成为违法者的保护伞,无论何时,世上都存在法律无法涉及的边缘。
老板徘徊在马路上一夜,终于说服自己,再次接受世上的不平等。可第二天,他刚到宿舍,辅导员找到他谈话,说校园流传风言风语,他是同性恋,他想勾引教授,他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他必须要退学。
漆黑的夜,无数媒体与采访车在校门口徘徊,老板拖着行李箱,惆怅的离开学校的大铁门。
电影的结局,最终定格在老板在西藏地界开了个青年旅社,与来往过客亲切的交谈。岁月的流逝已经带走了不好的记忆,无论生活有多苦多累,人还是要活着的。如果没有光明,那只能行走在黑夜里。
黎苏为了过审,改了无数次,比如说删除了那个他在行李箱里塞满了酒精,想与教授同归于尽,半路上被仪器检测到,触犯了法律而被抓进拘留所的片段。
黎苏当年邀请他演的时候,曾坚定的说出他喜欢这个剧本的立场,他拍电影不是为钱,只是想拍出一部影片,电影里折射出社会的毛病,电影能引起社会的重视,能推动社会的而进步,给与那些无助的群体,哪怕一点点缥缈的希望。
当代电影最缺少的,就是对社会现实的弊病反思,即使很多电影打着社会底层关爱的旗号,却往往只关注病态的个人,而非一类人,人性是有了,社会性却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