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确的方向上,唤醒手机屏幕在何墨千面前摇了摇:“已经十二点了,新年快乐。”
何墨千看看亮起的屏幕,果然已经一月一号零点了,又过去了一年,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和袁英一起迎接新年,入狱的头两年是不敢想,后来是不愿想。她对上袁英期待的双眼,勉强笑道:“新年好。”
何墨千的舌根里涌出一阵苦味,顺着舌苔扩散,直到蔓延了整个口腔。她说不出“新年快乐”这样的祝福语,这么无忧无虑的祝福对她来说实在太远了,远到就算她绷直全身踮起脚尖去够也够不到。
“还有呢?”袁英问。
还有?何墨千了然地笑了,“袁英,算起来你也三十五了。”她自己也快三十四了。
三十四五,几乎过去了小半辈子,何墨千二十岁时经常幻想自己三十五岁时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生活,从没想过自己几乎人到中年依旧一事无成。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十岁年轻人倘若站在自己面前,一定会狠狠地嘲笑自己,“何墨千,瞧你混的这熊样。”
“袁英,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你和我纠缠了十五年,还不够么?”何墨千叹气,“如果没有我,你远比现在成功,如果没有你,我也会活得更好,袁英,我们俩在一起或许本来就是错误的,才会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
“袁英,你已经三十五了,不是二十五更不是十五,理智点,放手吧。”
“我不放!”袁英咬牙切齿,“阿千,当初先来招惹我的那个人是你,先纠缠的那个人也是你,如今先要放手的也是你,阿千,你这样对我不残忍么?”
残忍?何墨千只想仰天大笑,说起残忍,袁英比她残忍一百倍。
“我残忍,袁英,我承认我残忍行么?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看见你就烦,所以我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从我面前消失行不行?”何墨千抿紧煞白的嘴唇,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蹉跎十年,残忍的那个人居然成了她,真好笑。
“你撒谎!”袁英盯着何墨千的脸,努力在她绷紧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你如果真的不爱我,为什么要在我手上的时候照顾我?为什么要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我?阿千,你如果当真不爱我,该是看我一眼都嫌多,何必过了十年依旧恨我怨我?”她目光投向何墨千下意识左斜的眼珠,放心地舒展了表情,“阿千,你从前说谎的时候眼睛就爱往左瞟,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改过来。”
“袁英,原来你知道我恨你,还不算太蠢。”何墨千抬眼,讽刺地看着袁英,“你难道不奇怪么?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该怕你,为什么反而恨你?”
“你……”袁英被电话震动打断,她看都不看就想挂断,瞥见来电显示拇指顿住,犹豫了几秒接了起来。
“表姐,生日快乐!”
袁英客气地笑道:“谢谢逸诗。”
给袁英掐着点祝福的是王逸诗,袁英小姨的女儿,名义上是表姊妹,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小姨患有不孕症,多方治疗不见效果,后来和丈夫领养了一个女儿,就是王逸诗。她小姨夫妻一直把王逸诗当亲闺女养,娇宠得不得了,连带着袁英和父母也疼爱这个侄女,本性不坏,就是宠着捧着,脾气有些娇纵。
袁英从小把王逸诗当亲妹妹疼爱,直到后来这个丫头着实胆大妄为,才逐渐疏远了。
何墨千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拦了正好驶过来的一辆出租车,甩开袁英的手扬长而去。
“哎——”袁英想追时出租车已经冲出去,她的手举在半空中,轻叹一声,慢慢放下去。
“表姐,我妈说你回国了,什么时候回去的啊?”王逸诗开年也快三十了,声音依旧稚嫩不谙世事,是被人好好护着长大才有的天真。
“有段时间了,你PHD念得怎么样了?”袁英随便找了个话题,她和王逸诗有好些年没见过了,不好当场挂电话,只好随意聊几句。
“别提了,学分还没休够呢……”王逸诗唉声叹气几句,又问,“姐,你这次回国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回来了。”袁英一手插着兜,靠着路灯杆子道:“我打算在国内定居。”
“啊?你在国内又没有熟人!大姨和大姨夫也……你一个人还待在那做什么?”
“呵……”袁英哈出一口白气,“S市到底还是我家,A国再好也没有家里舒坦。”
“姐,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因为何墨千?”
袁英略微停顿,才道:“提她做什么?”
“姐你别骗我!我就知道是她!姐,你醒醒吧,何墨千把你害得还不够惨么?你偏要巴巴地送上门去让她再害你一回?她根本就配不上你!明明……明明……”王逸诗忿忿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行了逸诗,谢谢你特地打电话过来,明年圣诞节我再去拜访小姨小姨夫,再见。”袁英不悦地挂断电话。
她手里仿佛还残余着何墨千的温度,两只手□□裤兜里,慢慢悠悠向着何墨千离去的方向走。
离城西的网吧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距离,不过慢慢走,总能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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