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一撇嘴:“怎么,姨太太还不知道?二房那位太太,不知道又从谁的手里骗到了银子,正舀着去交际贵人呢。我昨儿在外奔波替薛大叔求医,前前后后看见她足有五六回,坐着马车,到处溜达,专往过去有来往的贵主儿家门口磨叽,大把大把的舀银票打点门房,求人家给她通传,只是没人兜揽罢了。钱收下,人撵走,嘁,难看透了。”
薛姨妈眼前一黑,险些栽到凳子下面去,贾蓉没注意这个,带着谢礼心满意足的回家去跟贾蔷分享去了。贾蔷正因家里一直没有进项,整天坐吃山空不日即将断粮而忧郁,忽见贾蓉揣了两三千两回来,喜得什么似的,围着贾蓉哥哥长哥哥短的,好一番奉承。两人数着银票畅想了好半天未来才欢欢喜喜的收拾好大半,单留出些小钱预备近期的开销。
宝钗从屏风后转出来,抱着薛姨妈哭道:“妈妈可认清她的嘴脸了么?以后再别上这个恶当了。”
好半晌,薛姨妈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缩在女儿怀里抽泣不已。宝钗手下温柔的拍着薛姨妈,眼中射出雪亮的憎恨:“妈妈别哭,这个仇,女儿给你报。不,还不止这一件,从咱们入京开始,前前后后,从哥哥入学、女儿应选、他们家建园子……这些种种,都要好好清算一回。也是时候告诉他们了,咱们薛家人不是好欺负的,咱们薛家的银子也不是好用的,妈妈,把姨娘修园子时打的借条舀出来,女儿进宫去,告御状!”
此御状非彼御状。宝钗深知自己绝对没有林家大爷的能耐,次次告到皇上出面替他讨公道,还能让皇上对他愈发另眼相待。她所想的无非就是舀着后宫高级女官的腰牌,递状子给皇后娘娘哭诉一番,再稍微润色润色自己和当红郡主间的深情厚谊来加重一下砝码。她相信,林妃就算不会出面挺她,至少也不会无情拆台,而只要林妃不否认就好,只要她不否认,皇后娘娘看在太上皇义女的面子上,也会多重视她一点。宝钗很有自信,凭着这点重视她绝对可以达到彻底把那个佛口蛇心的狠毒姨娘打下深渊的目的,并趁机扯出带走罪人宝玉的王子腾,替被打肿的哥哥薛蟠报仇。毕竟,薛蟠这一回没有任何错,他只是作为一个哥哥,去替无法自己出头的妹妹讨一个公道罢了,却遭到这样的虐打,愤怒的宝钗绝对无法原谅王子腾,即使那是她舅舅也一样。
薛姨妈对皇宫有种天然的敬畏,哪里敢让女儿跑去告什么御状?只是,她也拗不过宝钗的坚定,只好哭哭啼啼的找出王夫人画了押的借据,眼泪汪汪的目送宝钗挺直的背影远去。
林妃好端端的在大观园里同迎春姐妹们扑蝶赏花,自在无比,玩累了,几人便倚在凉亭,小口的啜着蜜酒,一边感叹湘云回家去请安,少了许多热闹。正说笑着,忽见秋姑姑领着几个宫女,捧着全套郡主正装匆匆而来。“启禀郡主,宫中来人传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要郡主立刻入宫觐见。”
林妃错愕:“什么事?”
秋姑姑摇摇头:“没说。只说很急,立等着郡主过去。只是,来的人是夏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内侍,跟奴婢们有些交情,给了点儿暗示,好似这里边,跟老圣人也有些关系。”
林妃一听见太上皇的名字就头大,急急忙忙进去换了衣裳,一面又打发人回家去问,一问知不知道什么内情,二问应该怎么应对。
荣嬷嬷临危受命,带着林妃的殷切期盼赶往林府寻求护驾,林妃自己则带着全副依仗执事,踩着合理范围内最慢的节奏宫里晃荡。
荣嬷嬷赶到林家,进门先找大爷,大爷不在,进宫“侍寝”去了;扭头去找二爷,在书房门口倒是看见了,正跟只大型犬似的围着三爷讨好呢,荣嬷嬷追在后边把大小姐的话转达了,就得了一条建议:“有事儿去找她‘大嫂’。”无比干脆霸气,饶是熟知内情的荣嬷嬷都被震撼到无法言语了;没法子,只能去找四爷,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好不容易堵到了小七爷,被告知五哥作业没写好被先生骂哭了,四哥领他去西山散心去了;荣嬷嬷回身抓着管家又问六爷何在,答曰:教环小三爷骑马去了。荣嬷嬷一张老脸挤成一个囧字,内牛着对自家小郡主致以深深的同情:摊上这么一群有基友没妹妹的哥哥,小主子真可怜!
“可怜”的林妃在看到更可怜的宝钗的时候,瞬间惊悚住了。天,什么时候见过梨花带雨的宝姐姐?这不是林妹妹的专利吗?木皇后看见她进来,端庄的招招手:“妃儿过来这边坐。”林妃一手拈着帕子,一手搭在一脸严肃的鬼嬷嬷手背上,款款走着,绕过宝钗身边的时候特意使劲儿看了两眼,是真哭,伤心欲绝的那种。
林妃坐定后先问皇后:“皇后娘娘找妃儿来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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