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杀人真相

    钱东想破脑袋，都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躺在尽是玻璃碎片的地毯上, 单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过好几遍, 早就变得又冷又潮。

    地面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以及红酒与各种软饮料的甜腻味。

    服务人员们曾经对地毯进行过一次粗暴的清理, 不知在这片区域胡乱倒了多少清洁剂。这种刺鼻的味道和腥甜味相互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娱乐大厅的存活宾客，在几个小时之前就被徐悦琪和张云安放走了，只剩下他仍旧被关在这里。

    大厅里还留了三两个服务人员充当看守, 可就算不放人在这里看守他, 在这片辽阔的大海上，他又能逃跑到哪里去。

    按照原计划，他现在明明应该躺在舒适温暖的沙发上, 欣赏游轮第三层最后存活的几个宾客自相残杀。

    等第三层的最后一个宾客死亡，他便完成了属于他的复仇, 可以安心兑现与海妖的契约了。

    但是他现在为什么会躺在冷硬的地上？那只和他签订契约的海妖呢？

    他一面愤怒无比，一面又对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事情感到惊恐万分。

    他被迫和梁斐进行了一次毫无公平性可言的赌博, 即将面临和鲨鱼比赛游泳的窘境。从操控棋盘的棋手, 沦落为一颗被人肆意玩弄的棋子, 期间的差距让他愤恨又绝望。

    “钱东？”黑暗中, 有人在轻声呼唤。

    钱东猛地抬头, 竟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 已经站满了人。

    他不是被关在游轮的娱乐大厅里吗？怎么会回到这个地方？

    这个……仇恨初生的地方。

    他满脸疑惑地站起来，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些人衣着华贵, 哪怕是一颗不起眼的袖扣，都远远超过他打工一年才能攒下的工资。

    这里是一家赌场，一家他曾经工作过的赌场。

    “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赶快去那边发牌。”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钱东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地浑身一震，连忙战战兢兢地站直了身体，就要赶向经理指示的方向。

    与此同时，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马上就去。”从他身后出现的那人说道。

    钱东定睛一看，竟然发现这人是祁斌！

    可是祁斌不是早就死了吗！

    钱东突然感觉一阵不对劲，但又说不出这样的场景哪里有问题。他回忆了一下今天以前的事情，脑袋里却像堵了一块棉花，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与游轮相关的记忆如潮水般消退，他越是努力回忆，就遗忘得越快。

    于是他索性跟在了祁斌身后，祁斌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就像他曾经的打工经历一样，做回了赌场里的小荷官。

    周围的人或事如同按下了快进键，他只需站在同一个地方，就能将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小钱，听说你今天上班又迟到了？”他的直属上司如同妖魔的丑恶嘴脸出现在他眼前。

    钱东做出了与曾经一模一样回应，他低头鞠躬，充满歉意的回答：“对……对不清，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没事，你多注意一点身体，听说你家里最近不太好，要是有什么周转不过来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我。”上司道。

    钱东深深埋在胸前的脸突然出现一瞬间的扭曲。

    果然又是这句话，这个没长脑子的蠢货。家里情况不好，不过是他随口编造出来的理由，这蠢货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明明那么蠢，凭什么一直霸着经理的位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问他，是存心想让他难堪吧！

    “谢谢经理，我会好好注意身体的。”钱东的面部肌肉轻微抽搐着，嘴里却说出诚恳无比的语气。

    “放心，要是你忙不过来，我可以顶上去帮你应付一段时间。”祁斌突然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钱东的身体抖了抖，他强忍住心里的厌恶，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变成了感激与歉意。

    “那怎么好意思。”钱东笑道。

    你这么积极的想帮我，是想向经理证明我多没用吧。

    钱东一脸笑意地看着祁斌。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间，钱东在赌场的经历如过眼云烟，在记忆里快速消淡。再睁眼时，他又回到了一艘轮船上。

    这艘轮船的载客量只有几百人，与海妖的豪华游轮根本没有办法比较。

    这是他攒了很久的工资，才换取的一次出海旅行。

    可惜他活了二十多年的头一次出海，就遇上了天气异常，轮船偏离航线，通讯设备受损，最终在海上迷失了方向。

    当他怨恨着命运的不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遇上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海妖！

    如同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他与海妖签订了所谓的“契约”，获得了役使海妖的能力。

    与之相应的，他需要在死亡之后，付出他的灵魂作为代价。

    死亡之后才需要付出代价，让他毫无犹豫地就签订了契约。等几十年之后，他死都死了，还要灵魂做什么，而且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灵魂之说。

    至于想要役使海妖做什么，他几乎一瞬间就在脑中构想出了一场豪华游轮上的狂欢赌局。

    经理和祁斌，这两个假惺惺的伪君子，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但他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仅仅用来报复两个人，实在如同用牛刀杀鸡。

    他皱眉思考了一秒钟，立刻就想起了那些曾用着骄矜态度，将几块筹码当做小费扔给他的“上流社会人士”。

    如果将这些家财万贯的“上等人”聚在一起，困在一个只有恐慌与绝望的笼子里，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会是多么的有趣啊！

    与海妖签订契约之后，做了二十多年平凡人的钱东，突然从心里深处爆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渴望。

    他想要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上流社会人士”在他手中无力挣扎，被他随心所欲的决定生死。他要掌控他们的命运，看他们在极端环境下暴露出本性的丑恶！

    在钱东的疯狂畅想之下，便有了这场为杀戮而生的海妖赌局。

    钱东利用海妖的力量，拿到了宾客们的资料，又借着海妖的蛊惑能力，成功诱导这些人来到这艘游轮。

    当这些贵宾宾客们踏上这艘游轮的第一秒钟开始，就陷入了一场针对他们的复仇。

    虽然，他们可能根本连钱东是谁都不知道。

    ……

    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难怪他和两个队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些宾客的共同点，原来这些人几乎是被随机选中的！

    即使猜到钱东多半不是什么正常人，梁斐还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杀人！

    一个从小到大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人生经历平淡寻常的普通人，竟然会在偶然获得超自然的强大力量之后，毫无预兆地对陌生人滋生出如此大的恶意！

    “主人，看完了吗？”嘉越一脸期待地看着梁斐。

    梁斐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嘉越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是他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任嘉越做出怎样的求表扬暗示，梁斐都不为所动，假装没看到。

    嘉越被梁斐无视，脸上的期待变成了委屈。

    明明是主人想知道钱东杀人的原因，为什么他使用能力让主人看到了钱东的记忆，主人却不表扬他？

    现在竟然连他假装委屈都不管用了！主人是不是想不要他了！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嘉越的表情又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反派忠诚值：-1】

    【反派忠诚值：-10】

    ……

    梁斐看着又开始抽风的忠诚值欲哭无泪，立刻开始绞尽脑汁想应对方案。要是放任嘉越在这儿冒黑气，不出一分钟，忠诚值就能变成负一百！

    “我们去甲板上看看？”梁斐使用了转移注意力大法。

    好在嘉越早就想离开这个给他留下不好记忆的娱乐大厅，听到梁斐想离开之后，立刻就精神了，连忠诚值都不再往下跌了。

    梁斐悄悄看了嘉越一眼。

    【反派忠诚值：-57】

    还好……还有一定下跌空间。梁斐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梁斐和嘉越走出娱乐大厅，服务人员再次将大门关上，让这个带着淡淡血腥的大厅陷入了一片漆黑。

    嘉越停止使用能力之后，钱东立刻就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又哭又闹地吵着要出去。

    “竟然是你在背后搞鬼！”一双高跟鞋站在了钱东脸边。

    他不是已经离开幻境了吗？大厅里为什么还会有人……

    钱东惊恐抬头，竟然发现他被一群本该死去的宾客包围了！这些宾客穿着死时的衣物，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边，直勾勾地盯着他。

    海妖按照钱东的指令，对这些人施加了残酷的惩罚，直到血肉模糊才放任他们死去。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宾客，看起来都恐怖无比。

    “别……别过来！别过来！”钱东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却不听使唤，他只能四肢并用，闭着眼睛往人群外爬。

    手下忽然“噗嗤”一声，像是按进了一滩水里。钱东眼皮颤抖着睁开一丝缝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毯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啪嗒。

    一双沾满血肉的皮鞋走到了他的正前方。

    “钱东，我帮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害我？”祁斌低头看着他，脑袋上被子弹钻了一个大洞，红红白白的液体正从那个破洞往外滴落。

    “滴答”一声，正好滴在钱东的脸上！

    “啊啊啊！！！”钱东疯狂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肉，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在大厅里到处乱跑。

    被他害死的两百多个无辜宾客跟在他身后，保持着死前的模样，宛如索命的幽灵。

    如果此时还有第三人在场，就会发现整个娱乐大厅里，根本没有什么浑身是血的宾客，只有一个陷入癫狂，在大厅里夺命狂奔的钱东在痛哭哀嚎。

    嘉越并没有将输掉赌博的钱东扔进鲨鱼池，而是选择了一种为钱东量身定制的方式惩罚。

    大厅里的幻境只会根据被控制者的想象构建，钱东此时看到的一切，正是他最为恐惧又最让他心虚的东西。

    ……

    游轮第三层甲板，下午三点，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十六个小时。

    梁斐让嘉越帮忙审问钱东杀人的理由，并非梁斐真的想要探寻这艘游轮的世界观背景。他其实只是想拖时间。

    徐悦琪曾在嘉越面前说漏嘴他们要离开的事情，现场就让嘉越精神失控，逼着他和钱东玩了一场规则诡异的赌局。

    好在赌局结束之后，嘉越又稍微正常了一点。

    但是距离任务结束的时间越近，梁斐就越发感到不安，他总感觉嘉越还没忘记他要离开的事情。现在表现得这么平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暗自酝酿！

    “梁斐！来这边！”徐悦琪穿着泳装，站在不远处向梁斐挥手。

    第三层的甲板上，除了有一个特殊用途的鲨鱼池，还有一个供宾客们游玩的正常游泳池。

    徐悦琪和张云安以为他们解除了来自海妖的危机，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剩余的十六个小时结束，就算完成了五天任务，所以已经开始提前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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