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王妩不由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垂头遮住唇边一抹自嘲的笑。快行两步,正要坐到院子里让人把脉,却冷不防云姜拉了她一把,将她拖入回廊另一头的偏室之中。
老军医自持年老,也没什么顾忌,跟着进了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慢悠悠地向两人行了礼,这才颤巍巍又端端正正地跪坐于案前,隔着衣袖为王妩把脉。
屋子里静谧无声,只听到老军医偶尔一声咳嗽。
王妩看着自己手腕上两根枯树枝似的手指有些发愣。
前一世,她也因颈椎不适看过中医,不过却是做针灸推拿。像这样的切脉,她倒是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想到电视剧,王妩不由又想起传说中的悬丝诊脉来,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这样的绝技能让她见识一下。或许将来若有机会见到名医华佗,倒可以打听一下。不过……她貌似依稀记得华佗擅长的是开颅刮骨之类的外科?
若是她真的中了枪,公孙瓒的眼皮子底下肯定是不能待了。这孩子,即使来得不是时候,她也是定要生下来的。实在不行,就只能干脆随赵云一同,搬入军营。
不过真要是那样,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倒真是令她担忧,调养身体什么的,还需尽快准备起来。
王妩正神游物外地在胡思乱想,一边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着今后该如何安排,又要怎么和赵云说,冷不防抬眼看到云姜站在老军医身后,一双凛然美目霎也不霎地盯着王妩手腕上的两根手指,衣角袖口更是被她捻得皱了起来,紧张得仿佛是她自己腹中可能揣了包子。
尽管王妩自己也是紧张万分,还是一时没忍住,噗嗤一笑,成功地换来了云姜目光如刀。
见老军医终于收回了手指,云姜也顾不得再瞪王妩,连忙问道:“怎么样?”
老军医老神在在地挥了挥手,没回答她的话,却先向王妩告了声罪,问道:“女郎近日晚间可是浅眠易惊,多梦多忧?”
王妩一怔,随即仔细地看了看军医的脸色,低眉垂目,却看不出有什么大惊失色又极力掩饰之类的怪异来。
不管如何,她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应该是没什么“特殊”的脉象吧。
自从她这两天发现了这个可能性后,想了无数对策,无一不是针对自己“万一”真的有了……可好不容易心理建设做到这种程度,现在又一下子和她说一切都是虚惊一场。王妩轻轻蹙眉,心里若有似无地竟有些失落。
想到军医的问话还没答,王妩又赶紧摇了摇头。
她这几天虽然被诸多要想,要谋算的事情闹得忧心忡忡,可也不知是累得狠了还是之前缺觉缺多了,身体机能自动调节着要补回来,晚上只要一沾上塌就能睡着,一夜无梦到天亮。
当真是吃得下,睡得着。
云姜一见那军医切了半天脉,到头来却全然没说对,立刻急了,长眉飞扬,轻声喝道:“到底怎么样?”如果她现在手里有一把剑,王妩毫不怀疑现在一定会横在老军医的脖子上。
然而王妩倒是觉得这老军医还算靠谱。望闻问切,本来就是中医必要的步骤。更何况,她之前先是在山林中箭雨惊魂,又是在曹营里担惊受怕的,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俗话说,一夜不睡,十夜不醒,纵然这两天她睡得好,人的身体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复过来的,“浅眠易惊”之说,放到她身上,确也算不得错。
而那军医被云姜一喝,却是敛了神色:“女郎既以老夫之言为不实,大可另寻高人。”
云姜一滞,正要说话,王妩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着急。
王妩要云姜请一个可靠的军医,本意是要她找个口风紧,又老实忠厚的。万一她真的中了枪,也能压得下来,令他不至于四处乱说,给她足够的时间想想如何应对。哪知道云姜却寻来了这样一位火气和年纪一样大的,还丝毫不给她面子。
看来,此人必是有几分真本事,却又为人刚直,不服软不知奉承。也难为他一把年纪了还被云姜如此硬拉了来,可见是个极有职业道德,一听有病人就走的人。这样的人,确实守得住口风,同时却也一点都受不得质疑。
于是,王妩口气和软地向他请教:“老先生勿恼,云姜并无他意,唯担忧耳。不知妩这是何病症?又需如何用药?”
虽然放下了心,但不能确定,总觉得心下不安,她又不能直言问自己这是不是喜脉,只能用这种言辞试探。
老军医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看女郎面色如常,只是眼底青浮,脉散而气不乱,血行亦稍有郁结,不过是疲累过度,多劳多忧之象耳。”
说到这里,他语声顿了一顿,捋了捋颚下胡须,又续道:“本来用些安神之药也未尝不可。只是女郎既然近日不乏于眠。这药,能不吃还是不吃得好。年轻人,多休息几日自然也就好了。”
王妩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长长吁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向那军医道谢。再看云姜,虽然还是杏目圆瞪,看她的眼里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也显然脸色松了下来。
王妩知道她这还是在意自己和赵云那“越礼之亲”,不由抿唇向她笑了笑。
肌肤相亲,本就是情到深处,难以自禁。自始至终,没有勉强,亦不言悔,又何必强求人人都同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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