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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追先遗君臣拟谥号 斥谗诋朱批止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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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冷冷说道,“留两盏宫灯就够了,其余的熄掉!”王八耻喏喏连声答应着就去传旨。乾隆又对卜义道:“你去纪昀处传旨,叫他催问岳钟麒上路了没有,现在走到哪里了?岳钟麒到,不管什么时辰,立即报朕知道——慢着,”他指着下边的运河又道,“让河上开的巡弋官舰给我撤出去,渔民的夜渔船不禁往来!”

    卜义刚要走,***叫住了他,转脸对乾隆道:“主人,渔船进来要检查的。军舰不能撤的!”他说话硬邦邦的,半句套话也没有,满朝文武任谁不敢在乾隆跟前这样说话,偏乾隆就不计较他,听了居然一笑,说道:“你听刘统勋的不肯听朕的?——这河上一会一艘军舰来回跑把景致都弄坏了。太煞风景了,小舟渔火静河游悠不比这个强?”

    “主人,”***毫不让步,“军舰不能撤的,渔船要检查的。风景不好的,就杀风景!”

    乾隆怔了一下才晓得这蒙古侍卫的意思,不禁仰天哈哈大笑:“好好!杀风景就杀风景!”摆手命卜义去传旨,回转步子朝皇后正寝宫逶迤而来。走约半箭之地,觉得乍地一暗,看时,那拉氏宫中几乎所有的灯都熄了。秦媚媚等一干宫人见他过来,也不言语也不通禀,衣裳窸窣悄然跪下行礼,乾隆也不理会,放慢了脚步进殿,彩云几个宫娥已知是他到了,轻手轻脚挂起东暖阁帷幕,蹲身退步而立。

    皇后和嫔妃们住的寝宫都烧着地龙。这里满屋的药香一进门便冲鼻而入,外间正殿里点着两支巨烛,都罩着米黄纱笼,柔和的光微带红色,照得满殿温馨润泽。乾隆见皇后仰在明黄大迎枕上合眸安眠,便不肯惊动,摘掉台冠宽了腰带和外褂递给彩云,轻轻坐了床边。秦媚媚便端过茶来,乾隆一手扶着床帮,想替她掖掖被角,又止住了,只呆呆的凝视。

    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子!四十岁的人了,脸上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皱纹,一头青丝散垂在枕旁,汉玉一样清丽的脸上半点脂粉气也没有,微颦的黛眉中间稍稍蹙起,烟笼一般由浓至淡消失在鬓边,樱唇边两个浅浅的酒涡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若隐若现,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在轻声说话。乾隆想吻一下她的额头,又止住了,坐回了椅子,但皇后似乎受了惊一样身上轻轻一颤,睁开了眼,说道:“皇上来了,你们也不叫我!”说着撑臂就要坐起。

    “你就这么躺着,我们说话,别起来——”乾隆忙用手按扶她肩头,笑道,“不是早有旨意给他们,除了失火地震,只要你睡着了,不许惊动的!”皇后到底还是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皇上体恤我,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倒也不为规矩,睡了一个下午了,我也想坐坐……”几个丫头便忙赶过来给她穿换衣服。她虽不用胭脂铅粉,却极修边幅的,对镜照照,有一丝乱发,小心用手指理顺了,却已无力像平日夫妻相见时那样“贞淑端凝”地对坐,只歪在大迎枕上以手支颐,像是怕一闭眼乾隆就会消失似的凝视着他。乾隆打心里叹息一声,问道:“你身上到底怎么样?我虽在前头忙,心里一直惦记着。午膳你也用得不多……风和日丽天气,还要勉强挣着走动走动。——叶天士的药还用得么?”

    皇后富察氏微笑,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丈夫,声音低微,寂静中却显得十分清晰:“今日上午还到后头山上游散了几步,那里有座塔,烧了三炷香……下午外头有风,没有出去。叶先生是尽了十二分力给我调理,进药时辰分寸都有制度。有一次进药早了一刻,他把卜智和媚媚都训斥得狗血淋头。太监们都说他当医生时像个王爷,气势霸道。不当医生时候又像个奴才,逢人就磕头。自个独处时候又像个傻子,自言自语,自打嘴巴……”说着不禁微咳着笑。

    乾隆想着叶天士医术通神入化,为人疯傻痴呆的样子,也笑,说道:“他是天医星嘛!这也是你的造化。你这些天睡眠足,这就是好兆头。慢慢调理,自然一日好一日的,只不能性急动怒。他几次说过,你的病根在脾上……你闷了发急,不要忍着,这屋里太监宫女只管打了出气,气平了再赏他们就是了——你们可都听见了?”

    “是……”所有的人一齐跪下答道。

    皇后一笑:“他们伏侍我忠心耿耿,小心无差错,平白打人——我也没那么大的气性。叶天士说调理一年没事,灾星就过去了,我觉得像是还能挺过这一关……不说我的病了。皇上你也得当心身子,少动怒。天下这么大,人民兆亿,官员成千上万,哪能事事都顺心人人都顺眼呢?方才嫣红来请安,她从老佛爷那边过来,听说万岁发怒,打得五爷丢魂失魄的……自家兄弟,皇上还该给他存些体面的……”

    “老五忒荒唐的了!”乾隆扫了一眼殿中众人,亲自端一杯热茶给皇后,“慢慢喝,仔细烫着了……哥子教训兄弟,那还不是平常事?放心,我心里有数。老五你看他散漫,其实是个人精儿。”皇后含笑点头,说道:“国家大事该怎么着还得按规矩来……皇家不同的是家国一体,家务也是国务,皇上再不得会料理不当的……我是他嫡亲嫂子,责罚过重于心不安,见面儿也不好说话,得饶处且饶了吧!精明糊涂都是咱们兄弟……”说着又轻轻喘嗽。乾隆挥手命众人退出外殿,凑近了皇后,一手半扶,一手端茶喂她喝,小声道:“告诉你吧,他的王爵、东珠、差使都要撤掉——你别心里犯嘀咕,也不要给他讲情——他来给你请安,没有精神你就不接见,接见只管拿出皇后身份训斥他,抚慰他就是了。”

    皇后看着丈夫的眼睛,目光闪了一下,说道:“文武官员荒唐,要拿王爷作法,皇上想的有道理。只是处分上,皇上还是要给他留存体面。”乾隆叹息一声,说道:“你太忠厚了……你想过没有?弘昼在北京带兵闯圆明园,半夜抢走魏佳氏,这是多大的事体!要得罪多少人?明的暗的里的外的,多少人事扰攘!且是扑朔迷离夹着宫掖妒恨,对景儿时候发作起来,老五还能活不能?再者说,他这样作法非礼背经,后世子孙学他,其间就难免有宫变篡夺的匪人。一个处分给他,也就‘荒唐可恨’四个字的罪,百事都替他化解了。替小人出出气,省得恨他;给百官作榜样,不要学他;示天下至公无私,还可镇一镇那批贪官墨吏腌臜杀才——别看弘昼到老佛爷跟前哭跪恳求。朕知道,他手帕子上头有胡椒粉,一抹就是泪——他精着呢!”皇后没听完已经心里洞明透亮,想到弘昼哭鼻子抹眼泪历来说有就有,原来还有这个道道儿,不禁捂着嘴又笑又嗽。一边起身,一边叫:“彩云,我这会子精神好,盥洗了,该给菩萨上香了!”

    “就这样吧,”乾隆也站起身来,“我也想开了,就是忙死,也不能事事如意。陈世倌从海宁过来,老倌子见我性气不好,说是一味办事张而不弛,反而事倍功半,劝我疏散一下。想想他说的是,明天我要拉刘统勋一道休息一日。大清想再得一个刘统勋……难呐!”

    站在正寝殿外丹墀下,深深呼吸两口清冽的寒气,乾隆心神顿时一爽,因见***雄赳赳挺身站在内院门口,笑道:“你跟了朕一天了,像个影子。这四匝警跸关防布置得铁桶似的,别说人,一滴水也渗不进来,明天朕要出宫走走,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再来当影子——去吧!”说着便向西偏宫走,边走边道,“王八耻,把你手里的袍子赏***!”

    “哎!是喽!”王八耻见乾隆性气已经平和,脆应一声,颠颠跑着追出去。卜义卜礼卜智几个太监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乾隆来到西后寝宫。远远便见两盏宫灯摇摇晃晃,乾隆便知是那拉氏她们迎出来了。走近了看时,陈氏、嫣红、小英、李氏都在,就在宫门口外长跪迎接,乾隆笑道:“你们斗牌啊,谁输谁赢呢?——起来吧,地下冰凉的……”

    几个妃嫔都知道乾隆这些天诸事不顺性火气大,方才又传旨命她们“熄灯”,原是心里惴惴,见乾隆颜色霁和言语温存喜乐,都是心里一宽,顿时笑语连翩。陈氏道:“我和李氏一拨,嫣红小英一拨,她们年轻手快,掉牌换牌眼错不及就弄鬼儿……”李氏道:“手气也不好,抠一张牌白板,再抠,不是西风就是北风——她们又吃又碰太得意了,我把月例都输光了呢!”嫣红不善言语只是笑。小英在宫里几年,已经历练出来,叽叽咯咯笑着道:“谁弄鬼换牌来着?陈主儿偷幺鸡,叫我当场按住手了呢!”

    乾隆办了一天事,接见大臣批奏折,折腾得昏头涨脑,见皇后是一片温和庄重,听着这群女子莺啼燕语呢喃斗口,真个心目为之一开,一头听一头笑着进殿……踞南窗中间椅上坐了。那拉氏已亲自捧过茶来,只嗽了嗽,命众人“都坐”。一个一个看时,那拉氏小羔皮风毛坎肩,把把头旗袍宫妆,穿得齐齐整整,快四十岁的人了,仍旧简洁清朗,清丽里透着端庄稳沉,陈氏李氏几个却都是偏纽褂子百褶裙。陈氏妩媚李氏朴讷,嫣红小英却都是葱黄单褂水红裙,穿得甚是单薄。乾隆看看二人胸部,却对那拉氏笑道:“好久你都不斗牌了,听说除了《金刚经》、《女儿经》也在读了。没给菩萨上香么?”

    “上过了,这是一天三次的功课。”那拉氏稳稳重重含笑而语,“一次给老佛爷纳福,一次给皇上添寿,一次给娘娘消灾。这种事半点也不敢马虎的。”她下意识地抚了一下左臂,又一笑,“娘娘凤体欠安,她们几个不敢在那里多扰。我这些时也爱安静,可又想着她们年轻,长夜枯寂的没个解闷处,和和熙熙的也有个祥安喜乐趣儿不是?”

    这番话说得恬恬款款,毫无矫饰做作,乾隆听得心里一动,这个那拉氏原有个吃醋妒忌的毛病,读书养气真个性子也变了……思量着,却笑道:“女人,就讲究个贞静淑安尊重孝养。你主子娘娘身子骨儿不好,当得替她分劳。上次见睐——魏佳氏,她那个妆奁台子剥了漆,你的送给了她,感激得很呢!”

    陈氏几个看这光景,乾隆要在这里过夜,都含笑起身敛衽一礼,说道:“快到子时时辰了,主子劳乏一日,也该歇着了。奴婢们明儿再给主子请安……”那拉氏也一笑,说道:“不是我撵主子,明儿要陪老佛爷天宁寺进香,佛前头许下的愿,今晚要诵十遍《金刚经》,主子要不嫌聒噪就住这儿。我怕碍着主子睡不安生……”

    “好好!撵朕走朕就走!”乾隆笑着站起身,上前爱抚地掠了一下那拉氏鬓角,对众人道,“百行孝为先,你好好念经,朕今晚翻嫣红的牌子……”嫣红脸一红,蹲身行礼没言语。陈氏李氏说要陪那拉氏一道诵经,小英要回房便和嫣红一道儿循原路陪乾隆过去。

    嫣红和小英其实都住在尽东一座寝宫,一明两暗三间殿屋,地笼烧得热气腾腾。乾隆一进屋就说:“热——亏你们还都是武林出身,这么怕冷的?”说着进东屋,却不知这是小英的住屋,小英没法说。嫣红也没法说话,便端来热水,跪了替他洗脚,小英拧了热毛巾给他揩脸,说道:“是我让他们屋里烧暖些,我和红姐儿要洗澡的。”乾隆见她不肯“回避”,原有些诧异,至此才明白是进错了房,不禁暗自好笑,见王八耻刚回来呆头呆脑站在门口发愣,因道:“你去传旨,那拉氏几个在那边整夜诵经,赐每人一碗参汤,叫厨房预备着素膳夜宵。”摆了摆手,所有的人都知趣退了出去,这才对嫣红二人道:“难得走错了房子,平素翻你们的牌子也不多,你们是师姐妹,曾经和朕同舟共济有难同当过,今晚鱼水之乐自然有福共享,好么?”

    两姐妹都羞得通红了脸,臊低了头一声不言语。乾隆笑道:“别害羞,闺房之私有甚于画眉者,这又不是朝会奏对,人伦之乐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嫣红抿口儿笑道:“这种事……外头人知道了要笑话的……”小英也道:“我到姐姐房里歇去……”乾隆道:“谁敢嚼舌朕活剥了他的皮!”朝窗外喊道:“卜义——取盆子打热水进来!”卜义隔窗扯着公鸭嗓子答应:“是喽,奴才侍候着了!”

    一时,一大海盆注了几桶热水,满屋里湿热蒸汽弥漫。笼得灯烛都不甚光明,乾隆自散穿一件中衣明黄撒短裤半歪在床上,命二人宽衣。乾隆怕太难为了她们,抽了一本书看时,却是《玉匣记》,胡乱看着,一片意马心猿,什么字也没看见。嫣红和小英看也不敢看对方一眼,雾气中各自宽衣解带,坐在小杌子上脚泡在盆子里撩水洗濯。乾隆却丢了书一翻身坐起来,笑道:“朕要灯下观花,美人出浴最是难得一见的……”两个女子浑身**得一丝不挂,此时近在咫尺,真的一览无余:稀薄的淡雾间,嫣红浑身雪练价白,肌肤柔腻如脂,小英红晕满颊温婉柔润如同绰约处子,一个双手护乳,一个双手捂着羞处,娇弱不能自胜地低垂着头,乾隆贪婪地看着她们,看看两人雪白的脖项,酥酪一样的前胸,小英白馒头样的**,嫣红雪白的大腿间微绒绒的隐处……几天不入内宫的乾隆觉得浑身燥热,浑身麻酥热痒难耐,**冲腾间那话儿腾地勃然而起,三下五去二把自己也撕剥得赤条条的,口里怪笑着叫:“亲妹子乖乖儿宝贝儿……都上来……看谁能扳倒这座塔?朕要放出胯下英雄收服你们!”他噗地一口吹熄了灯。嫣红小英都是久旷怨女,只瞥了一眼便都耳热心跳情动欲发,灯一熄也就没了不好意思,暗中忙忙揩干了身子,怯怯地上床一边一个偎紧了乾隆。三个人三张口不说话,六只手胡摸乱抚,牛喘娇吁快极**嘈杂淆乱……窗外守护的宫女们听得面红耳热心头乱跳,情极里夹着羡妒艾怨。太监们鼓着腮帮子若无其事……猛听柝鼓,已是三更正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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