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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苏三起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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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喜欢古典戏曲,是那年在山东大学听了一学期刘加林老师的课。

    刘先生那时有五十多岁了吧。看步态神情,也许有六十了。他教我们古典戏曲。没有教材,他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本讲义,自己打印的,是薄薄的十六开本,封面八个大字:中国古典戏曲鉴赏。

    先生上课极有情趣,声音不大,有点沙哑,很吸引人,用现在话说,很酷。他讲课从不看讲义,讲义上没有,凭记忆,娓娓道来。

    中国古典戏曲,历史长得不得了,先生说,原始社会的劳动号子算是起源。先生一路讲下去,从唐传奇,跨越宋元杂剧,一直到明清戏曲,曲曲折折几千年,全给先生抖了出来,大饱了我们的耳福。

    先生给我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至少是给我。

    记得那是个雨天,我们在一个地下室的礼堂听课。别小看地下室,这个地下室据说规格挺高,前两天政协委员开会刚用过。那天没有政协委员,先生讲的是京戏苏三起解。先生带着眼镜,头发有些斑白,给我们诵读那段著名的唱词:“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把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丧,到来生变犬马当报还”虽然不是演唱,但好词从先生低低的嗓音沙哑而出,古色古香,很好听,似乎苏三戴着夹板,就站在你面前,令人黯然。记得当时,全场鸦雀无声。旁边坐着的小师妹,泪眼婆娑。

    我很羡慕刘先生满肚子里的戏曲,后来就忍不住看了很多戏曲曲目。中国古典戏曲,都是薄薄的一小本,封面素雅,故事精致,语言感人。那一年,梧桐雨西厢记牡丹亭都一一找来读了,那段日子,我也是满肚子的唱词。我喜欢听崔莺莺唱“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声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愁东风。”;我喜欢听李隆基的“窗儿外梧桐上雨潇潇”“一点点滴人心碎”;我喜欢听汉元帝“他、他、他伤心醉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渠。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初生凉;初生凉,泣寒浆;泣寒浆,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我喜欢这些优美的唱词,无奈,天生愚笨,唱不出,也读不出,只得在心里默默记诵,让好词好句温暖着我,淘洗着我。

    后来离文学远了。常读些杂志报刊,那些奇闻轶事,也让我感慨,但心里少了一种典雅,多了一层浮躁;少了一份纯真,多了一丝欲望。

    很想再听听刘先生的课,听他读“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那日,苏三起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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