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当年他把妻儿赶出家门时,所经营的建材生意就很红火,如今看来,他的发展应该是极好了。
在包间里坐下,赵中健就自顾泡上了茶,一套流程下来极为熟练,只是在泡茶期间不时隐秘的瞥向方天鹫。
方天鹫就坐在赵中健对面,同样不发一言,表情淡定从容,跟一周前跟他见面时手足无措截然不同。
赵中健皱起了眉头,早在上次见面之前他就预先找人打听过方天鹫母子的情况了。前妻方惜如在市内一中学里当老师,改了姓的方天鹫则刚刚参加完高考,听说已经考上了南益大学。
尤为让赵中健关注的是,方天鹫性格懦弱,不懂得拒绝别人的要求。而上次见面时,方天鹫也正如他打听到的情况一样。
可是今天再见,不论神情还是言谈,似乎都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少年。
就像现在,他沉稳的直视自己却不开口,竟然像是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从而占据主动,彷如平日里打交道的那些经验老到的客户。
尽管发现了方天鹫的异常,赵中健也没有太在意,更不会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客户那样重视,毕竟,自己是他老子,天生就应该镇住他。
所以赵中健先开口了:“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跟先桦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你们的骨髓相合程度很高,我请教过几个专家,他们得出的结论一致,你的骨髓适合移植。”
方天鹫知道,赵中健口中的先桦便是他跟现任妻子生育的儿子赵先桦,也就是遗传学上与方天鹫同父异母的兄弟。
而听赵中健这样说来,他前些天找方天鹫验血,竟然是为了给赵先桦作骨髓配型,没想到还成功配上了。如此看来,那个赵先桦恐怕是患上白血病一类的绝症了。
这算是天意弄人么?方天鹫心想。
按道理,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骨髓全相合的几率才高,同父异母的话,一般就是半相合罢了。
问题是,赵中健当年就狠心抛弃方天鹫母子,十多年来不闻不问,现在自己幼子患有绝症,就来找方天鹫配骨髓?
他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觉得方天鹫会答应?
如果是往日那个方天鹫,或许还会因为软弱的性格而不懂拒绝,可现在的方天鹫,却是在前世就拥有相似经历并且浮沉半生的老油条。
“白血病?”方天鹫目光一凝,问道。
赵中健眉头皱起:“嗯。”
“需要我的骨髓?”
赵中健隐隐觉得不对,可还是点了点头。
“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自信的认为,我会答应?”
赵中健终于知道是什么不对了,他发现自己的气势竟然隐隐被方天鹫压住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更重要的是,这关系到自己幼子的性命,所以他道:“你不答应?他是你弟!”
“我姓方,他姓赵。”
赵中健忍不住怒火了,咬牙道:“我是你爹!”
方天鹫笑了,好像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赵先生,你要先弄清楚,严格来说,你只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古语有云,生而不养,不如鸟兽。当年你弃我如履,多年来不养不教不闻不问,然后如今居然当着我面说这一句‘我是你爹’的话。”
方天鹫话语如刀,嘲讽道:“赵先生,敢问一句,你可知廉耻?”
“你!”
赵中健气闷难忍,生意上有所成就的他早就养成了高人一等的习惯,对方天鹫这个当年被自己赶出去的儿子更是没多少重视,本来让方天鹫给赵先桦捐骨髓这事他是有十足把握的。
现在让方天鹫这番算得上有礼有节的话弄得哑口无言,把赵中健身为老子的高高在上的观感给打碎了。
“如果是素不相识的人身患绝症需要我帮助,我义不容辞。”方天鹫说道:“不过,是你儿子的话,那就请恕我,有此力无此心。”
说完,方天鹫就作势要起身离开了。
赵中健脸色不断变幻,终于是咬了咬牙,对已经去到门前的方天鹫说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母子,你要怎样才肯帮先桦?”
方天鹫转过身来,露出一抹笑容:“这事可以谈,再联络吧。”
看到方天鹫离去前的笑容,赵中健心里却阴郁了起来,因为这样的笑容他向来只在那些浸淫商场多年的同行脸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