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央,负手而立,环视四周,过了好久才从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上摘下了一片紫红色的叶子,转身回屋。
屋内,沈不归正就着配菜喝酒,平日里的小瓷杯换做了巴掌大的碗,喝得十分尽兴。
他听见动静也不抬头,只是啧啧道:“不愧是蒲夷之鱼,做成干都这么好吃,配上小六儿的百花酿大概能让我喝到醉。”
男人扫了他一眼,薄唇轻启:“你以前不是舍不得你徒弟的酒么,如今怎么饮牛饮马起来?”
声音如同他本人一样冷清,好像是初冬时的溪水,在薄冰之下静静流淌。
沈不归这两天一直待在老朋友这里检查身体,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于是也不再拐弯抹角,只是托腮笑道:“我这不是怕我走以后,这些好酒白白便宜了你们。”
白衣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你,没人觉得这酒是好酒。”
“那可未必。”沈不归闻言直起了身子,大有一副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的架势。
可白袍男子直接转身去了珠帘后,用实际行动甩给他了三个大字:我不听。
沈不归难得也哑口无言起来,他看着珠帘后男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开始吃肉喝酒。
过了不出片刻,珠帘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味道,又香又涩,还隐约夹杂着一丝中药的苦气。
沈不归忽然抬起了头。
他眉头一动,张嘴却是笑道:“事已至此,我就不浪费你的好东西了。”
“你连我的蒲夷之鱼都吃了,这时候装什么客气?”珠帘后的男子一边做药一边回答。
沈不归摇头:“话不是这么个理,这紫苏甘草留着日后还可以救其他人,至于鱼么……”
“也可以留着给其他人吃。”男子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拿走了沈不归跟前的小鱼干,转而将手中的汤药放下。
“你啊……”沈不归摇了摇头,招手道:“来,陪我喝一杯。”
银发男子不动。
沈不归继续说:“喝完这一顿,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男子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这才走到沈不归对面坐下了,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像是冰雕雪砌成的一尊完美雕像,无悲无喜,不怒不惊。
沈不归拿过一只玉杯,将酒替他倒满,末了忽然轻声道:“这三百年来多谢你了。”
“为了什么?”男子问。
“就为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啊。”沈不归笑着说,“当初若不是得你相助,我一个人恐怕完不成禁术。”
男子睨他一眼:“这么说来,你觉得你还赚便宜了?”
沈不归继续装傻:“自然。”
“燕行客。”男子微微提高了音量,不过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该。”
沈不归听罢反而一笑:“不错,都是我应得的,所以我就安心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