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给他裹了件中衣,盖上寝被便仓皇离去。
出了厢房并未见到守夜的丫鬟,甚至连砚池和墨七也不见踪迹。
夏夜清凉爽快,洛宁忍不住裹了裹披上的衣衫。听着耳畔的此起彼伏的蛙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回望一眼那灯火通明的房间。
与知韫哥哥来湖广安家,也不过是是在罗安镇一处。云梦这么大,且又是月黑风高的夜里,她也去不了哪里。只是洛宁知道,今夜若是不走得远远的,万一那人突然醒来了,不消一刻便会被他捉回。
一直往东行了大半夜,终是清晨体力不支,洛宁草草在临近的客栈安置下来。
浅浅抿了一口茶,腹部竟然传来一阵阵坠痛感。洛宁俯在案上,咬着撑着身子扶墙至门边,“小二!小二!!!快去唤医者,啊!”
大清早猛地来了这么一位容颜昳丽的姑娘,店小二也是心中一惊。见她唤自己过去,旋即放下水壶过去询问。
吩咐完后,洛宁的额角已然渗出了一层冷汗。可腹部的坠痛依旧,心中难免害怕起来。行了一路,她只知要躲避杨晟真,却忘了自己还怀有身孕。
苦水仍在心中肆意泛散,洛宁伏在桌案上,神色痛苦。她就不该,不该与杨晟真行那事,倒不如一头撞死。又何至于被他侮辱禁锢,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
捱了一炷香后,洛宁已然脸色煞白,余光瞥向裙角,竟然有些许血渍。
恰在此时,听见门外店小二和旁人说话的声音,瞧着就要进来。洛宁知那是医者,也怕失了礼法,拖着坠痛的身子挪到了床榻之上。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张大夫已经到了。”敲门声一阵一阵。洛宁应了声,店小二和那大夫才进来。
“大夫。”眼眶里的泪意终是止不住,泪花顺着下颌滑落。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如何了?”
正在摸脉的男子手下一顿,诧异地看向她。
这目光正中洛宁下怀,莹润的泪花无处安放,洛宁捂着唇瓣,低声哭泣。
随即压抑的声音越发委屈,最后洛宁目光涣散,竟然哭得泪流满面。
这时把完脉的男子终于收回手去,清了清嗓音,不解的看向床上痛哭流涕的女子。
“姑娘在哭什么?哪里来的孩子?”他尚在疑惑中,余光扫到了那藕荷色裙摆的嫣红后,随即有了答案。
只是小二仍在身边,他一时也不好开口。
“可否劳驾小哥打些热水过来?”听见大夫吩咐,那小二旋即应声忙活。
待房间只剩了这二人,冷不防的身音霎时在耳畔想起,将洛宁的哭声止住。
“……姑娘……许是来了葵水,并未有身孕。”
“葵水?”洛宁擦了眼泪的清泪,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随即眼底结出一层愁绪,“不可能,是不是我的孩子保不住了,你才这样说。”
“我分明已有了三月的身孕……孩子……唔……孩子定然是我舟车劳顿太久,才没了……呜呜。”
“姑娘可曾喝过一种苦菊味儿,同时伴有辛辣的药材?”那大夫从药箱中拿出针灸,随即在洛宁的人中处下了针。
“我……”她回忆着,以往知韫哥哥说她身子弱,会给她煎些强身健体的汤药,“我好像喝过。”
“喝了多久?”
迎上他质问的视线,洛宁心下愈发没底,遂而别过眼眸,“记不……不,好像是喝了有半月。”
“这就是了,这种方子我只在巴蜀那边的古籍上发现过。”他说着,又在让洛宁做起身,隔着衣衫在她的肩部扎了几针,“传言巴蜀时期,宫中妃子为了争宠,倒是常用这种方子制造妇人有孕的迹象。此方可推迟妇人葵水,同时也会伴有呕吐,困乏的症状。包括脉象,近乎也与喜脉一致。”
待将针拔出后,从穴位里流出的皆是深黑的血流,他收了针,便到一旁的桌案上写着药方。
“这种方子被禁已久,若非家中世代行医,我也看不出。”他自顾自说着,殊不知洛宁的心已然凉透了半截。这些时日以来,她还为自己有了身子欣喜非常,可乍然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叫她如何相信?
知韫哥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
“我想着,离家许久,也该回去祭拜爹娘了。知韫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且等几日。近来湖广巡抚约莫要到云梦了,我得先将西境那边进来的药材收购了再说。”
……
那日的帐中的旖旎犹在眼前,洛宁记得,知韫哥哥说过等他忙完事情就带她回湖州祭奠爹娘。可在这不久,她就被诊出了两月的身份。碍于身孕,他担心自己舟车劳顿,
眼底的光亮旋即暗淡些许,一种委屈涌上心头。怪不得,怪不得前两月他还与自己夜夜同房。那时她还嗔怒他,险些让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走了。最后诊出有孕他确实没碰过自己……
她好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们本就是夫妻,何至于用这种手段欺辱她!
药方写完了,见榻上的女子已然哭成了泪人,恰在此时店小二提了热水。张延贞将针放在热水中烫过后,便收了起来。
哭声一顿一顿的,他也忍不住劝道几句,“姑娘,这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许是之前用药过量,这症状怕是会持续四五月,如今倒是三月就止了,姑娘应该多照顾些身子,若是日后伤了根本,才是大忌。”
大夫的话就像针一般,狠狠地戳到了洛宁心上。她收了泪花,红着眼眶同他道谢。最后从那串手持上扯下一方珊瑚珠,给了张延贞。
“你没有钱?”本以为诊出这种禁疾就足够惊世骇俗,没曾想这女子还未带盘缠。他上下打量了一道,清秀的眉头骤起,复而从怀中摸出些碎银放到榻沿。
“想来姑娘身世非凡,这种珠子还是收好,当心泻了行踪。”他神色肃穆,倒叫洛宁有些不敢看他。
“……多……多谢。”
墨七一早收到消息,去寻主子时,却久不见人。到了辰时,无论他如何呼唤,仍不见公子应声。
意识到不对时,进门才发现公子已不省人事的躺在榻上。而那被关起来的女子,早已不见了踪迹。
待杨晟真醒来,已然过去了三日。他一身月白中衣,躺在榻上,青丝尽散,额上还缠着层层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