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涨水。”高长卿走到院中,院子西面就是涑水河,已经淹掉了家中的小河埠头。“扬哥给的这进宅院,方便倒是方便。”
御子柴在麻袋里放进几块石头,将尸体沉进了河里。
“应当没有人看到他来这儿吧。”高长卿问他。御子柴摇摇头,“他坐车去了汲香室,之后换了装过来的。”
“很好。”高长卿淡淡地笑了,“景家是块肥肉,可以吃上一阵了。”
御子柴与他并肩站在雨里:“可是他儿子景成虽然年轻,倒是个稳当妥帖的男人。”
“景家不止景成一个儿子吧?景成刚做上虎贲中郎将没几天,就既是行刺又是逼宫的,治他个办事不当免除职务已经很不错了,就这样的人,还能做景家的家主?君侯当然会另立一位世子继承景荣的爵位。到时候……”高长卿慵懒地转身笑道,“年轻人比不上老年人的地方很多。这可是景公自己说的。”
过了几天,高长卿在卫阖家中办完事,乘坐着轺车前往汲香室,他在这里约了人。他前往已被定下的雅室,对站在窗口看着流水的背影伏地大拜:“参见王妫。”
高妍转身将他扶起来:“没有外人。这里都是我的心腹。正好我也有事与你商量。”
高长卿长久不见她,一时间促狭地按在她的腹上笑道:“我的小侄儿可还好?”
高妍蹙眉。“就是这件事,最近让我寝食难安。你也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姜家的。”
“这有什么关系。”高长卿笑了一声,“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他随即叹了口气,“都说同姓不亲,要是这孩子是个痴儿,这可不太好办。”
高妍一会儿才听懂,不由得涨红了脸,“你在胡说些什么!那晚高盾没有得逞!这孩子……这孩子是你燕哥的!”
“燕达?”高长卿倒吃了一惊,脸上流露出吞了苍蝇的神情,“原来你早非完璧之身。我倒想他怎么来平林来得那么勤快。”
“所以我才想来找你商量……”高妍叹气,“万一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像姜扬,可是会露陷的。到时候我们都难逃欺君之罪。”
“这有什么?”高长卿不以为然,“生下来的孩子,还真能认出是谁的种?就算长得不像也无所谓,我看扬哥根本不在乎。”
高妍责备地望着他:“你跟君侯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你想清楚了么?!”
高长卿哎呀一声挣开她的手,按住他的肩膀:“阿姊,你竟喜欢管这些有的没的!你听着,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把这个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就算你没有孩子,我都打算宫外抱一个进去了!太后嚣张,扬哥势单力孤,公卿世家对他离心离德。我一时间没有办法帮他除掉所有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姜家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一旦你有个儿子,他就是太子!这一来,扬哥这一脉的地位也就稳固了,在继承的顺序上,尤在那几个姓姜的之上。现在我们高家全靠他的宠爱支撑着,哪天他要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能凭借这个孩子保护自己。”
“我知道。”高妍懊恼地推开他,“这个道理我懂。我只是忐忑不安。自从姜歇逼宫以来,太后对我屡有怨言,屡次劝说姜扬废掉我,迎娶齐国的女子。我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更怕这个孩子难以顺利生产。现在你不在我身边,我很害怕。”
“你不要担心,君侯会保护你的。”高长卿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酸溜溜的。高妍瞟他一眼,冷哼一声,“我没有办法指望他。他现在有了宠爱的女子。”
高长卿如遭雷击:“什、什么?!”
高妍叹了口气:“所以阿姊一直在提醒你。这几日,君侯临幸一位舞姬,对她很是宠爱,同进同出,似乎还要将她立为夫人。君侯他坐拥六宫,可以挑拣的太多,你又是个男子……”
高长卿干笑了一声,扶着案桌坐下,心里慌乱。他强压下手足无措:“阿姊在说些什么,我来找你又不是为了听这些……我是有正事要与你交代。这几日景氏家主失踪,我看景家上下都做好了殡葬的准备,希望阿姊劝说君侯改立景家世子。景氏欺压我最甚,还对君侯图谋不轨,应当削弱他。景成是个老成稳重的人,有点能耐,把景氏交到他手里,我不好下手。”
高妍应了一声,饮了一口茶水,“是你做的吧。”
“……阿、阿姊!”
“不用瞒我,我们是自家人,阿姊又不会害你。”高妍淡笑,“我还不了解你么?手脚做得可干净么?不要被他们看出端倪。毕竟现在景家还人多势众。”
高长卿只好坦白了当晚的事,并将景荣的话交代给高妍。高妍也认为是无稽之谈:“里通外国意欲谋反?这种流言真是笑话。这是公室的大忌,若真有此事,巴不得嚷嚷得六国皆知,何必遮掩?”高妍蹙着长眉,“我看这口风,倒极有可能是公室放出的,也许是我高氏树大招风,引起姜氏的猜忌。若真是如此,我们到底该不该查下去?”
“查!不能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高长卿摔杯,眼神阴冷,“若这是公室所为,即使是君侯,我也不会放过!”
高妍打量着他,然后轻笑了一声。“田猎那天晚上,我去了涑水河谷的猎屋,寻到了这个,你看看有没有印象。”高长卿接过那半张纸片,端详了片刻,“这有什么。大概是父亲生前做的安排,将那猎屋送给了一位远房亲戚,阿姊你想得太多了。呐,连字都看不清了。”他想了想,“诶,说不定父亲在哪里都放了一封信,回去找找?”
高妍笑他想太多了,看看时辰不早,便敛踞离开。高长卿等她一走就收敛了笑意,怒火升腾,面色阴鸷地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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