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端出一盒刑具。公主凑过那盒子,眯起眼睛,用擦着蔻丹的尖尖十指轻轻拨弄了下两支刑具,又一脸嫌恶地收回手,扭头对身边的一个宦官说:“啧啧,你们这群没根儿的奴才,正经事指望不上,说起弄这些个折磨人的小器具,花样可真多!”
样貌丑陋的小厮春李见状,赶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不是说好了……林家这小姐留给奴才?”
“呸!你这下贱奴才,轮得到你说话吗?等本公主毁了她的容,剜去她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先。”
公主身边的宦官见这粗鄙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一脚踢开了他。另外两个已经开始准备动刑。
林溪此刻的内心被巨大的悲痛覆盖,没有什么恐惧,只是绝望地闭上眼。
冰凉的铁已经触到她的脸颊。
“住手!”
深黑色的甬道里,一名少年带着一队军士手持火把快步赶来。那少年只约十三四岁,却是十分沉稳老练的样子。他对公主恭敬地行了礼,起身扫了一眼林溪缓缓说道:“大长公主,这是要送给匈奴左贤王做侧室的人,何以敢私自动刑?若是匈奴见了容貌身体有毁不满意,寻了事由再打回来,公主可担得起这后果?”
他小小年纪一席话却说得掷地有声,公主刚才那骄横跋扈的势头消失殆尽,语气竟然转了温和答道:“魏公子,可是魏丞相遣你来的?是我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想着林将军杀了那么多胡人,他女儿送去了匈奴,迟早也是要被折磨凌辱死的……对了,子茂哥哥的病怎样了?”
那少年点了点头:“兄长还需静养。”即命跟随来的军士把守四周,还是那副平静的语调对公主说:“明日这犯人就要启程了,夜深了,公主还请早回。”公主咬了咬嘴唇,似是不甘心,但也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率众人怏怏而退。
连绵的阴雨为深秋的金陵更添了一丝凄冷寒意。铁笼般的囚车里,雨水打湿了林溪薄薄的衣衫,她一身血污的衣衫更显得冰冷肮脏。她的嘴里塞着一条白绢,那是防止她咬舌自尽用的。
押送她北上的车队行到近燕子矶处,当日在临安地牢中的那魏桓又鬼使神差地出现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一番交涉,押送林溪的那队官兵竟解了她的手铐脚镣,随魏桓带来的一队人马另择路而去。
魏桓见救下了林溪,她仍是没有一点反应,目光呆滞,四肢动也不动,便亲自上前扶起林溪,轻轻拿出一方柔软的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污。
秋风瑟瑟,秋雨潇潇,他替林溪撑起一把伞,认真的,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林家姐姐,你受苦了。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而林溪只是木头一般听着,瞪着一双眼定定地望着空气出神。她气若游丝,哑声说:“小时候,我和进之曾在此……”进之二字出口,她便哽住,眼泪簌簌地从那空洞的大眼睛里落了下来。魏桓听她提起进之,也是眼眶一红。
林溪用尽这一生最后一点力气,在魏桓的搀扶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燕子矶上。
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而放眼望去,一片破碎萧索,只有不尽长江兀自东去。
国破山河在,她的家却不在了。林溪转过身,道了一声“多谢魏公子”,便轻身一跃,投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