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的激将法,才终于让不服气的小大夫猛灌了几口上等烈酒,这辈子怕也是滴酒不沾了。
当时惊得陆文平目瞪口呆,这酒量可得比自己好个十万八千里了。但之后小大夫欲吐难吐,倒在床上痛苦难耐的模样也是让陆文平更加惊心,生怕小大夫醉死过去。
而小大夫自己也打那一次之后,更是见酒退避三舍,闻着酒味便觉得后怕。只有王敬刀会时不时强拉硬拽让小大夫喝点酒,还说出门在外,剑客不喝酒,那可担不起剑客二字,不只是剑客,只是要是江湖侠客,都应当会喝点酒,少喝点,醉死了,他赔命。
陆文平见王敬刀在旁附和,说昔日便有一位剑道大侠,水中捞月,醉酒寻欢,诗词更是一绝。还说小大夫如果能学得那位大侠的三分侠客气,便能在朝堂和江湖如鱼得水,再怎么都能混一个潇洒自在。
小大夫则是冷笑,这世上哪有样样精通的人,又得剑术争霸鳌头,还得酒量堪比汪洋大海,诗词还得比仙人略胜一筹。这样的人还不得长个三头六臂才行?怕不是酸书生一家之言,妄图诓骗他。
直到最后一行人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二当家点头肯定了酸书生的话,不免勾起了小大夫的好奇心。可二当家接下来便说此人已经死了千八百年了。
小大夫则是一脸纳闷,问道:“这样的人都不能成仙,还会老死吗?”
“他可以成仙,并且有望成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夺得剑仙,诗仙,酒仙名号的气运之人”
“那还咋死了呢?”
“醉酒之后,捞月淹死了。”
“这可太惨了吧,都要成仙了,还醉酒淹死,如果人死之后有遗言,那他一定会说‘喝酒不好,耽误成仙’吧!”
“呵!惨吗?剑客行走江湖,能像他一样快意洒脱的人,举世无双。剑客若是可以随心所欲选择怎么活,也可以追随本心选择怎么死,那便不枉人间走一遭了。醉酒捞月,如果他能说遗言,那遗言肯定是‘诸君,请与我痛饮,望江水之浩荡,携天月之霓裳,持剑入地府,撒酒侵魂汤!’这种死法,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此时陆文平见小大夫喝酒之后,久久没缓过神来,不免有些担忧,问道:“不会喝这点酒都要吐出来吧?”
小大夫则是满眼轻蔑道:“切,就是整座仙江我都能喝下去。”小大夫也不知道多久跟陆文平学会了吹牛的本事,如今说话都带着一份虚浮气。
陆文平挤了挤眼,拍了拍小大夫肩膀谄媚地赞道:“孺子可教!”
二当家则是一语不发,喝着酒,也不顾窗外大雨如注,喝酒及时行乐,既然小大夫他们愿意来这一遭,他也没啥二话,让小大夫多见见世面,也是件好事情。
何启明见众人酒过三巡,酒劲上来,颇有要畅所欲言的架势,便说道:“诸位觉得仙江郡如何?”
陆文平吃了一口从仙江捕捞的刀鱼,一脸满足说道:“仙江郡鱼游满江,晚间渔家唱晚,在江岸还有若隐若现的琴弦相伴,而后入江乘舟而行,有百舸争流。风景与人情自然都是极好的。”自小被陆爷子捡来当孙子的陆文平,一直在穷山恶水,鱼龙混杂的素平城长大,如今见到这仙江郡,自然是不吝啬自己的赞语。而后继续说道:“只是那座石拱桥垮了,若是那一道连天石拱桥依然伫立在仙江南北两岸,无疑是仙江郡的点睛之笔。”
何启明笑看着这位对仙江郡赞誉有加的陆文平,想起他刚才接过府中俏丽丫鬟手中的刀鱼时,情不自禁微微轻颤的右手,便没来由的笑出声来。
陆文平以为得了何启明的赏识,也一同笑了起来。
对于能将桌上漱口茶一饮而尽的酸书生,何启明想不出太多结交的理由。但碍于是那位负剑男子的情面,也是将自己温文尔雅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陆文平便和何启明交浅言深,几番天人谈论之后,陆文平大概理清了何家在这一处地头蛇的根底究竟有多牢不可破。而后何启明也谈了一番自己以富劫富的潇洒事迹,陆文平则是羡煞不已。
如今整个仙江郡都知道何启明是为百姓做实事儿,而与他同父异母的何启竹则是沽名钓誉,大坝竟是细雨一来,便决堤而溃。修个破石桥,经不住半点风吹雨打,被决堤水流一冲即塌。
何启明看着杯中佳酿,没有再与陆文平细说,这种寒门子弟,又岂会知道他这样的一家之主持家,要管柴米油盐,还要防止家道中落是有多不易。
人人都知道仙江郡是块肥肉,但只有他何家能啃下来,无他,只因有数以千计的船舟,稳稳按牢江流水域。而后自家再与过来治水的朝廷良臣同气连枝,在老臣满地走的仙江郡,做这种事,并不难,因此倒也可以就这么把仙江漕运牢牢攥在了手中。不过,何启明深知,尾大不掉,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极力收买民心,明面上把百姓都照顾周到。
有些东西,他给百姓多一点,那就能有资格对朝廷硬气一点。而如今亦可举孝廉光明正大入仕途,官商两不误,到时候何家在此,才真能算是风雨不倒。
至于修桥筑坝,自己有心从中作梗。一是若大坝建的太早,没有水涝的隐患掣肘,可以让朝廷有恃无恐插手,自家世世代代在此的基业可能付之东流。二是,即便大坝建成,但建成之人也不应当是他弟弟,而是他才行。这样才能在民心民意上把百姓的心思稳操在手。
掌家难,尤其像他这样出生便比别人高出一座山的人,掌起家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而此时,因为骤雨不绝,洪水涨势像是天公为仙江郡降下的一层又一层透明丝绸,然后层层堆叠。如今已然将本就地势较低的南岸淹得有些惨不忍睹,只有醉仙楼还亭亭而立,但里面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