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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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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老蔫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明天,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了。今年季节来的早,没到霜降就见了几次霜。几天前他就和菊子忙活着把苹果上的套袋解开了,每个苹果又转了三次,个个都粉红透白的,色上的特别好。这几天,老天也给脸,晴天不说,太阳也不是很毒。栽培苹果的人都知道,摘去袋的果子天气不好上不了色,可阳光太强了又会把果子烤坏。

    看着枝上的苹果慢慢由白变红,老蔫儿乐得合不拢嘴。

    菊子是老蔫儿的老婆。别人都称呼老婆是“孩他妈”他自达结婚起就跟着丈母娘叫老婆的乳名,他觉得叫乳名更亲切。

    附近村里的苹果多数都收获结束了。今年是个丰收年,各地的苹果贩子早早就来了。这儿水土好,苹果的口感好,是远近闻名的,从来不愁卖。

    早些时候就有人对老蔫儿说,苹果长成个子了,还是早摘了吧,这样可以让树多歇一歇,对明年结果有好处。老蔫儿不听,还是老调调,果子一定要靠到时候,经过霜打过的果子有味道,甜份上的足,吃到口里才香甜。

    “明天要起点早,到村里招呼人来帮忙摘苹果”老蔫儿盘算着。

    摘袋和转晒苹果是他和菊子没日没夜的忙活了几天才干完的,摘果子和分等级时间太紧,得雇人干了。

    摘苹果的活看起来简单,也是挺累的。钻在果树丛中要上上下下的,还得细心,不注意就会把明年要挂果的枝芽给破坏了。

    “每人每天就付二十五元钱吧,再管三顿饭。捡苹果的就给二十元钱”通常这儿干这两种活计分别是二十和十五元。

    “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太小气了”老蔫儿自言自语的说。

    五百多棵苹果,估计能收六万多斤,看成色少说也能有二万斤一级果子。全部毛收入能有六万元钱以上,扣除成本可以收益三万多元钱。

    一级果直径八十毫米以上的是二元钱一斤,二级七十五毫米可以卖到一元六角钱,三级按市价是八角钱,就算混级也在一元二角以上。

    果贩子说了“毛大撸”(不分等级,不管好坏,只要是树上摘下来的就行)一元钱一斤他全收了。

    老蔫儿不干。他算计了一下,二万斤一级果是四万元钱,二级果至少也得有二万斤是三万二千元钱,还能捡出一万多斤三级果,每斤八角钱就是一万多元钱,剩下的次果就卖给果汁厂,三角钱一斤也能卖几千元钱。自己只是费点功夫,能多收入许多。

    想到明天能见到这么多钱,老蔫儿似吃了蜜一样。

    “明年要是年头能跟今年一样的话,至少能收十万斤以上”老蔫想到以后更开心了。

    苹果树最好的结果期是八到十二年,只要管理好了,每年都有十几万元钱的进帐。

    “今年就不还贷款了”老蔫儿没有忘记自己还欠着信用社十万元钱的贷款。

    “要把今年赚的钱全投进去,等明年收果子后就一次还上。以后赚的钱先给儿子在城里买个房子,自己也把那三间小破房翻修一下,盖个二层的,孩子成婚以后要是回来就让他们住楼上。还要买台小货车,用它拉粪方便”

    “这小子,在外面一个月挣个三头五百的,哪里比得上我在家养果子”老蔫儿心想,儿子看到他这样出成绩一定会回锤乓黄鸶伞?

    “还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办的。在小河上修座桥,把村里的路也修一下,自己方便,也为村里做件好事”

    老蔫儿越想越兴奋。不由的笑出声来了。

    “你傻笑什么”妻子被他折腾的也睡不安稳,轻轻蹬了他一脚。

    老蔫儿索性不睡了,披衣下床到了院子里。

    深秋的夜晚,天高气爽。蓝湛湛的苍穹下,树木开始落叶,变得稀疏。蒿草枯黄地败倒了,大地显得薄了许多。收完庄稼的田野里,到处都是成堆的玉米秆和散落满地的花生蔓子。只有那一垅垅的白薯还静静的躺在地上。

    萧瑟的秋风阵阵吹来,清爽怡人又有一丝寒意。风吹进了果林,把一些残叶吹落,在地上盘旋着,发出涮涮的响声。没有夏日时的蝉鸣蛙叫,只有石缝里蟋蟀的悲鸣和蚯蚓翻土的漱漱声。一只只萤火虫闪着蓝晶晶的光,在夜空中飞舞着,好似和天上的星星嬉闹。

    望着满山的苹果树,闻着秋风送来的阵阵果香,老蔫儿忘记了秋夜的阴凉,他的心回到了几年前。

    (二)

    老蔫儿其实并不老,属牛的,今年才五十八岁。

    这是个自打出生就给田地做奴隶的人,生于刚解放的时候。那时家里土改分了几亩薄田,父母膝下五个儿子,除了老大后来过继给一个远房叔叔外,四条汉子自小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

    上学时学习很差,虽然用功,也很听话,木头疙瘩似的脑袋就是装不进文绉绉的东西。三年自然灾害时靠吃树皮和草根保住了命,文革还没来就辍学了。开始在生产队每天挣五分。当时的“劳动日”每天是五角钱,算起来一天可以挣二角五分钱,能买六个鸡蛋。十八岁时他就挣到十分了,成了生产队里的正当劳动力。

    虽然生活艰苦,长得肩宽腰圆,壮实粗犷。高高的鼻梁,浓黑的眉毛,厚厚的嘴唇。两臂特别的长,几乎斓较ジ橇恕k悴簧厦滥凶樱梢彩怯10湄夂贰?

    就是这样一个粗眉环眼的年轻后生,性格又是特别的腼腆、内向、木讷,寡言少语。每日不乐不忧,不急不躁,不焦不愁,不管是别人赞他还是夸他,都是嘴角向上一撇露出一丝笑意,再大的事到了他这儿都只有这一种表情。

    所以人们都说他是“三脚踢不出个屁来,天天蔫蔫的”就叫他是“老蔫儿”时间长了很多人连他的名字都忘了。他也不在意,爱叫啥就叫啥呗,还是原来的表情。

    三个哥哥都成家了,老蔫儿三十了还没找上媳妇。一者是家穷,二来是老蔫这个名字人家听起来有点缺心眼的意思,所以三里五村的姑娘都看不上他。邻村有个姑娘叫秋菊的,比他小六岁,小时候患小儿麻脾症一条腿有点细,走路一拐一拐的,背后有人叫她是“一边倒”经人说合就和老蔫成家过日子了。当年就生了个健康的胖小子。父母去世后,他们就住在那三间小破房子里,日子虽然有点艰难,也算过得去。

    世道变了,原来集体式的劳动模式又回到了单干。老蔫儿靠分到的五亩薄田养家糊口。儿子上完初中就不上学了,回来帮他一起种地。

    这是个偏僻的小山村。古时候村里曾出了个“道台”的官,所以村子就叫刘家道台。

    东面三公里是胡家沟,东南方向是更偏僻的黄山夼村。

    北面和西面背靠的是一座大山,名字叫三斧山。这是个险峻陡峭的高山,顶端是三个耸峙的峰峦如刀削般地矗立着。传说古时有位仙人,嫌山势太凶,就挥斧三下,剁出三个口子,故取此名。平时山上云雾缭绕,嶙峋峥嵘,一个人是很少敢攀登上去的。山里既没有矿产也没有古树森林,只有稀疏的松树和柞树以及一些蒿草年复一年地生长着。

    刘家道台村名义上有三百户人家。这几年由于经济活了,许多人出去打工或是做点小生意。年轻人了宁肯在外一个月挣几百元钱,也不愿意留在家里种地。村里留下的都是五十岁以上的。土地都分到各户了,种地也不似从前那样。耕地有拖拉机,施肥买化肥撒上,连除草都用上了除草剂。在家种地的人其实也不是很累,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家里,赶赶闲集,玩玩麻将,要不就是蹲在街头说说闲话,除了没钱花以外,吃饭还是不困难。

    距村两公里有一座小山包。据说是以前财主买外村的,土改时就按哪个村人的地就归那个村。所以虽说按区域该是胡家沟的,但还是属于刘家道台管理。小山包以前还长了些松树、柞树及杂木,每年还有人在这儿放养柞蚕。后来就荒废了,山上的树被砍光,只剩下片片蒿草任其自生自灭。以前附近村里死的一些孤寡老人和刚出生就夭折的小孩都埋在这儿,所以人们又叫这儿是乱葬岗,胆小的人很少光顾这里。

    地分了,山也划成一块块包到每户。就剩下这块不起眼的小山包。村里几次开会都没人接。一方面是价值不大,另一方面离村太远,中间还隔着一条河,谁都不愿到这儿来发展。

    老蔫儿动心了。盘算着天天守着几亩地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他举手愿意承包下这个小山包。村干部当然乐意了,条件非常的宽松。三年免掉所有的费用,从第四年起每年向村里交一万元钱,承包期三十年不变。煞有介事的签了协议,盖了村委会的章和书记、村长的章,还找来几个村里的脸面人物作保。

    村里人知道后都说他傻,是没事找事。连儿子都不理解,扔下一句“想干你自己干吧!”跑到城里打工去了。

    (三)

    整整一个冬天,老蔫儿没日没夜的在折腾着这个小山包。

    首先,他移出了那些无主的坟,整齐的安放在一个朝阳的地方。他心里想着,不能得罪这些孤魂野鬼,给他们安好家,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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