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其实是不足为惧的。他们不情不愿地散了,天上又下起雨来,魇后忧心忡忡,“看样子要出大事,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邪祟,这金刚杵是留不住的,还得去见他。瞿如的魂魄漂泊在哪里,只有他知道。我心里好急,怕耽搁的时间长了,瞿如就回不来了。”
令主一把抄起了法器,把手上的莲纹环嗡嗡转动,他定睛看了半天,“金刚菩提心……恐怕早就没有了。我知道他不甘,你留在中土不安全,实在不行,你先回天极城去,或者上吉祥山找莲师也可以。”
他这么说,叫无方很意外。他和莲师一直不对付,提起就打翻醋缸,莲师简直是他的假想敌。现在让她去找莲师,可见事态已经坏得不受控制了。
她倒没有粘缠,点头道:“你要是觉得我该走,我随时可以回天极城去。可我不放心你……”她朝外看了一眼,漫天的乌云,云头压得极低,仿佛下一刻就会坍塌下来。枢密金刚要使诈,最终的目标应当是她,她这一走,能止息干戈固然好,万一不能,留下他一个人,她在阎浮也不得安生。
新婚不久,现在分开当然不舍,令主把金刚杵砸在地上踹了两脚,“我拿他当偶像,他却算计我娘子,不要脸!早知如此,那回上夜摩天我就该告他一状,请上面的神佛评评理。”
他是气糊涂了,那时候金刚并没有显露真身,他和凡人皇帝争风吃醋,鬼才有那闲工夫过问。
旁听的璃宽茶突发奇想,“主上,金刚真正喜欢的人该不是你吧!宫廷侯爵,相爱相杀。皇帝和护国,多么虐恋……”没说完,被令主拎起来,扔了出去。
不管是人还是神,心魔才是苦难的根源。枢密金刚在红尘中辗转五千年,五千年没有参透,指望他现在顿悟,实在异想天开。
“我去找他。”令主一跺脚,转身就走,“他要是个男人,就痛痛快快打一架。大不了老子不干了,把魇都搬到少室山去。给他守护梵行刹土那五千年,工资也不谈了,算我倒霉,这样总可以了吧!”
无方有预感,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拽住他,不让他去,“今晚先出去打探一下,等明天天亮,我陪你一起进宫。”
然而当天夜里出奇的宁静,除了下不完的雨,这长安城中,居然没有半点异样。
街道幽深,石板路被雨水浇淋,泛出银白色的水光。走了很久,偶尔听见一声犬吠,令主顿住脚,心里不痛快,回身把无方抱进怀里,“我一直以为短短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可是我们来中土半年,半年里发生太多事,我才发现日子这么难熬。”
他热烘烘的,像只小兽似的靠在她肩上。她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以前我修行,莲师常教我看事看两面。也许金刚这一世的功德不在治理江山,就是为了锤炼你。等磨难过了,你能立地成佛也不一定。”
令主嗤笑,“我成佛干什么,像莲师一样无聊度日吗?再说要拿你当道具,我情愿做妖怪。反正名声坏了一万年,给我个果位,我还不习惯呢。”
无方只是笑,想起前两天的约定,无限怅惘,“镜海红莲开了,看来是回不去了。不知那个女偶现在怎么样,拿了金累的钱,没给人家办事,想起来真惭愧。”
令主讪讪的,有点心虚,“金累那件事别放在心上,回去之后给他多捏几个女偶,补偿他。”
她却一本正经,“人家是为了和情人团聚才来找我们的,你给他多捏两个,让他三妻四妾,当心母金累揍你。”
令主垂眼看她,她一副固执的模样,他开始感慨,凭自己的智商,居然糊弄了她这么久,真是奇迹!他摸了摸鼻子,悄声嘀咕:“哪来的母金累……”
无方的听力和视力一样好,她咦了声,“你说什么?”
令主吓一跳,“我什么都没说。”
可她还是从他脸上发现了可疑,他心里藏不住事,一有风吹草动就露底。如果金累的事是他策划,那么隐瞒到现在,一定很辛苦吧!她和颜悦色对他微笑,“当初他说身体里面有两个魂魄,我就怀疑,看来看去,分明只有一个。”
令主纳罕不已,“不可能啊……”他为了保证效果动了手脚,以她的修为是绝对勘不破的。
她转过头叹气,“怎么办呢,金刚不急于要回兵刃,咱们就没有底气逼他交出瞿如的魂魄。四十九天一满,这壳就没用了,与其浪费,不如先把金累的放进去。等找回了瞿如的魂魄,再设法调换过来。”
“那怎么行。”令主彻底慌了,金累只有一个魂魄,放进瞿如体内,本尊可就报废了。
她似笑非笑,“怎么不行?我看可以。都是鸟类,通婚也没有妨碍,就这么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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