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设立内阁,十位阁老同理政事,加开东厂,由宦官监督内阁,闻风上奏,数代安稳,然而后来内阁和东厂争斗不休,宦官逐渐势弱,阁臣架空皇权,滥权之下,苛捐杂税,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导致前朝亡没。
左相权重,由一人职分化为十人职正是分权的最好方式,前朝的东厂也把内阁可能会有的架空举措化解得一干二净,江承只恨自己没早一点想到这一出。
新帝登基,大部分政策的实行都要更加容易一些,这个念头一生,就在江承脑海里盘旋了多日,帝王之道,制衡之道,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内阁的人选,连着几天上朝,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张家倒台之后,被活葬进陵寝的皇后也被人抬了出来,好在只是几日光景,皇后并没有大碍,将养了几日,顺理成章封了太后,江承不太乐意见她,好在太后也没有要见江承的意思,仍旧守着自己的佛堂,晨钟暮鼓。
太后没有主动搬出凤仪宫的意思,新任的皇后就有些不尴不尬,后宫里最好的宫殿除了承乾殿就是凤仪宫,次一等的宫殿诸如琼玉宫之类,都是妃子住的地方,换了旁人没什么,让皇后屈尊去住,这是羞辱,江承没搭理,姬婉也没理他,如今仍旧在兴华苑住着。
昔日热闹的东宫变得清清冷冷,只剩下兴华苑有点人烟,小院离兴华苑远得很,附近都是宫人房,白日里还有江麟时常过来陪着不让她走远,宝儿竟然也就一直把东宫当成了自己嫁过来的村子,只以为这村子富庶些,家家户户都是青砖大瓦房。
日头西斜,长青回来得早了些,江麟不在,宝儿也没在学认字,而是认认真真地拿着绣花针比划着缝布料,想起从前那个歪七扭八的荷包,长青忍不住笑了,“怎么想起来摆弄这个?”
“阿麟说我以前会做衣服的,让我以后想起来了,给他也做一身。”宝儿头也没抬,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副新嫁小媳妇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不如就跟认字似的,从头来呗。”
她说话仍然带了一点点口音,模样却乖巧极了,长青看得心软,坐到她身边,柔声说道:“不急,只是几年的事情,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以后时间还长。”
宝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怎么能想不起来呢?我一看见你就欢喜,待在家里心里就踏实,我把这几年的事情都忘了,还能记得这些感觉,所以我们之间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是想不起来,那不亏死了?”
长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晚上阿麟要带如意过来的,多做几样吧。”宝儿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说道:“阿麟喜欢吃面,如意喜欢如意糕,我想吃饺子!”
一人一样,最是折腾厨子,长青却不恼,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她说一句,他应一声,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
过了吃青团的时节,重建内阁就提上了日程,江承心意已决,加上十个阁臣的名额比一个左相的位置更能吸引大部分朝臣,这个政策竟然没有受到太多的反对,然而复立东厂,却遭到了几乎是所有朝臣的反对。
宦官和朝臣几乎没有利益交集,反而站在天然的对立面,何况东厂行监督百官之事,为帝王耳目,谁愿意让顶头这片天变成千里眼顺风耳呢?然而朝臣越是反对,江承越是觉得东厂必开不可。
江承想要的无非是轻松快活的皇帝日子,又不是真不恋权位,内阁建立之初,前朝的皇帝就想到了被架空的解决方案,自然是因为内阁的存在本身就是皇权的对立,他总也不可能给了别人权,安安静静坐等着被封住眼耳口鼻,成一个傀儡。
六月盛夏,在百官的口诛笔伐中,内阁建立的第二天,东厂还是复立了,江承不信任别人,拨去的都是从前东宫的宦官,照理来说,东厂掌印太监应该由司礼监掌印来担任,然而对于那个面都没怎么见过的老太监,江承一万个不放心。
放下笔,江承看向斟茶的长青,实际上刚刚有复立东厂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长青了,从入他的眼开始,这个从猫狗房出身的小太监好像就没犯过什么错,让他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而且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然而心中,似乎总有那么一丝犹疑,江承打量着长青,忽然说道:“把头抬起来。”
长青斟茶的手一顿,微微抬起头,看向江承,江承拧着眉头仔仔细细看他半晌,总觉得他的脸熟悉万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主子?”长青轻声说了一句,黑沉的眸子微微垂了下去,很有几分顺从的模样。
脑海里呼之欲出的答案陡然被切断,念头一个错开再也寻不见,江承按了按太阳穴,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只是东厂的事情,略有些烦心。”
第66章
东厂已经在筹备之中,因为是复立,大多事务都有迹可循,进程很快,除去悬而未决的东厂提督之职,似乎也没什么需要烦心的了。
长青心头重重一跳,面上也露出些许犹疑,他低眉顺眼的模样一直都很能取悦江承,这次也不例外,内心一丝的犹豫被这股莫名的愉悦盖过,江承笑道:“长青,你在我身边八年,跟着我风光,也跟着我落魄,除了你,我没什么可信的人了。”
江承连朕都不用,改称了我,爱重之情溢于言表,长青连忙低下头,轻声道:“奴才,奴才只会伺候主子,怕有负主子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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