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十二三岁的儿子大刚,来到自己家,
那姐姐对自己说:“这孩子闹着要过来看看你这个姑姑,刚好今天不用上课,就带着他过来看看你和小喆,让他陪小喆玩,我去镇上买点东西就回来接他。你要是赶着去队上挣工分,那就放心去吧。没事的,大刚能帮你看好小喆。”
袁兰和她那姐姐两人一再叮嘱两个小孩子只能在家玩,得到大刚的保证后,便放心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中午放工的时候,袁兰走到南兮村路口,发现有一条狗被撞了,毫无知觉躺在大马路边上。一个妇人正准备把那条狗拖走,袁兰眼尖,发现那不是自己家的那条大黑狗吗?一把扔下锄头,跑上去扯住狗的另外两条腿,说道:“这是我家的狗,你放手……”
那妇人也不是善茬,以为袁兰是想过来分享狗肉的,讥讽道:“你才应该放手,这是我最先发现的,谁说是你家的狗,这还是我家的狗呢?”
袁兰气得满脸通红,这时袁兰的邻居大嫂从坡上跑来,看到袁兰,扯开嗓子急促喊道:“袁兰,你放手,还抢什么狗?快跟我来,小喆出事了……”
袁兰听了,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一阵阵眩晕,邻居大嫂喝道:“别晕,小喆还等着你去救他。”
袁兰极力深呼吸,让自己回复点力气,拔腿便跟着邻居大嫂朝坡上跑去。
坡上不远处,一个军绿色的大卡车停在马路边上,驾驶室的车门敞开着,司机早已不知去向。
地上有很长的一段刹车印记,而她的武源则躺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浑身脏兮兮地,身下一滩殷红的血迹在慢慢扩大……
袁兰彷佛被人施了定身术,眼前只有那小小的人儿,还有那一片不断扩大的红,似乎在等她泅渡!耳边没有了嘈杂的声音,双腿一直都想瘫软下去,但脑袋里却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别晕,别晕,要先救孩子……”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大,袁兰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喆……”脚步踉跄地跪在早已昏迷不醒的小孩子身边。
袁兰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和小喆是怎么到了医院,也记不起来为什么当时没有看到大刚,只知道等到她自己彻底回过神来时,她是坐在医院抢救室的门口椅子上,只听到手术室里传来了徳齐的嘶吼声:“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孩子给抢救过来。”
武源出事三天后,一个穿着军绿色布衣,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的壮汉在两名派出所同志的押解下,跪在了同样是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的徳齐和失神落魄的她面前。
壮汉的双眼通红邋里邋遢则是因为肇事逃逸后被捕,内心折磨所致,
而徳齐的不修边幅则是这三天来不眠不休地参与到抢救武源的过程中。
壮汉痛哭流涕,对着徳齐和袁兰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流到那咧开的大嘴中都没有去擦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该死,我就不应贪杯喝两口,等我发现孩子的时候,再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实在是拿不出赔偿的钱来,你们行行好,饶了我吧,实在不行,一命抵一命吧,我也愿意认,我确实没钱啊……”
袁兰那一刻心如死灰,她并不知道应该怎样惩罚恶人,只知道为了抢救武源,也看在徳齐是医院中流砥柱,外加徳齐和院长私交甚厚,医院才破例为武源开了一路的绿灯,就家里那点老底,都不够支付医药费的,更别说抢救费用等。
仅靠自己意志支撑着的徳齐冷冷地盯着已经哭得瘫软在地上的男子,沉默着……
一名年纪比较大的派出所同志许久才开口道:“我们去他家看过了,就一间小平房,破破烂烂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住着瞎了眼的老母亲,瘸腿的媳妇,还有四个分别是一二三四岁的孩子。他爷爷‘父亲和他自己,都是单传,所以没有什么亲戚。以他现状来看,确实没能力赔偿,所以我们带他过来,看你们有没有什么能协商的解决方案。”
徳齐听完派出所同志的话,更加沉默了。许久才道:“没有,你们带他走吧,公事公办。”
摊在地上的壮汉一听这话,愣住了,忘记了狼嚎……
另一位比较年轻的派出所同志忍不住确认道:“武德齐同志,没有,是说你默认接受他的无法赔偿方案?”
徳齐狠狠吐出这几天藏在心里的憋屈郁闷,沉声道:“难道我能逼着他卖儿卖女来抢救我的孩子吗?”
年轻民警吃了一个闭门羹,却忍着没发作。
是的,徳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比其他当事人强太多了。
几个月后,肇事司机因为酒驾和肇事逃逸被判了几年刑,而袁兰的姐姐和大刚却一直欠着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