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赢家是副官,他又放得你过吗?所以我托故说你有病,就溜来了。”
罗罗在床上把衣裤换好后,放在单二哥身旁桌上那把瓷壶,已被二哥抱起来亲过四五次嘴!
“哥,你看这酒好吗?瞎子同他们都说这酒好。”
“呣——”二哥的眼睛,正为罗罗从腰边解下那个胀鼓鼓的皮抱肚吸引的动弹不得,故只“呣”了一声。
“哥你说还将就吗?”
“呣——”二哥的眼睛,正为罗罗从腰边解下那个胀鼓鼓罗罗知道二哥是在对抱肚内的东西做遐想了。
“我原托瞎子多打点,壶太小了,勉勉强强还只装得下十四两。哥你不嫌它味薄,明日我就取壁上那葫芦打一满葫芦来吧。”
二哥揣想:“话说得那么大方,更足证明今天是捞了几个了。”虽然急于想知道进入的确数,但又想不出问探的法子。
因为对于这件事,二哥却很碰了几个钉子。许多时,你问“罗罗,捞了点吧?”他总答说“保到本,保到本”如果真是仅“保到本”时,那一天这样大吃大用,制三丈二的绉绸首巾,打金耳环送相好的女人,这钱从哪里来?别的且不说,就是二哥这每夜的四两半斤包谷烧,若不是靠到扑克上弄几个,恐怕也不大容易继续下去吧。
“只要有酒喝管他三七二十四”每回问询都不得到一个结果,所以二哥的人生观也不得不如此了。
说到壁上的葫芦,才使人想起二哥屋中的一切来。其实光是同葫芦样贴在壁上为二哥房中点缀的,就很够要人弯屈手指头了!且从葫芦数起,在那黄黄的大胖汉肚子似的葫芦左边,就挂了一面猛然看来恰象一个大棕丝斗篷的藤牌,藤牌左边又是一把木壳子的大腰刀,腰刀下手又是一副铜马镫,掉过头来看吧,这边上可就来得更威武哟!这边壁上东西并不多,仅只是两支红色前膛来复枪:枪的形式看来,大概是“广抓子”吧。来复枪的随员,子弹盒,牛角火药瓶——一件不缺。藤牌腰刀,虽说近来已不能吓得倒人马,但从这上面,又加以两支配件齐全的火器,已就可见二哥在二十年前是怎么样一个人了。还有床顶上一个大圆木盒子里面一顶蓝翎大帽子,是我们不能见到的;还有本地方除三品兵备道,此外都是大小奴才。但是这时的二哥是怎么样一种生活?
每月领八块四毛钱,三斗六升米,也不该班,也不上操,被上司派到这荒凉的教场来守汛,名目仍是十年前就用过的“把总”
若照省宪把这残余制度绿营撤去,二哥就连这八块多钱同三斗来米的生活费也剥夺了。要说是如今还是宣统皇帝登基不反正过来呢?那二哥不早是千总,守备,一节一节升上去,享福也享得不奈何。
二哥的命运,说起来,全是为一些革命党把来革掉了。真命天子之出现,固然有一日是必会如二哥所望而实现的。
真命天子一出,于是二哥“升官发财”被革命党革去的运气那时必也都回转来。但在这期待中,有什么法可以使二哥用包谷烧酒来安置自己?
幸好,同住的罗罗,是那么一个人:会到赌博场上捞两个来让酒壶不空。不然,只凭八块四毛钱同三斗多米,恐怕想把酒来安置自己也不大容易!
“我以为老弟不会来了,所以——”壶嘴又同自己的嘴碰在一起了,二哥眼睛还斜斜的为床上枕头边那个抱肚吸祝罗罗象在算账似的低头寻思。
实在是忍不住了“老弟,今天会又捞了几个吧?”
照例的又是一个“保到本”
“回回保到本?老弟那一手牌无有不——”“今天当真是保到本。一上场还下个六七块,要不是后来一牌抓到那四个洋伞把把(j)同那年青副官反了又反,扳了点本,几乎酒都喝不成——”“洋伞把把万岁!”二哥听到四个太子同一个a字虎碰头,一口猛酒呛得大嗽。
“慢点吧,哥,没有谁同你抢!”
因为罗罗的笑话,反而使二哥老实不客气把酒壶率性抱到怀中了。
“庆贺那四个太子!老弟,老弟,怎不该庆贺?若不是那个a字虎,你不是白抓了吗?”壶中已半空了,二哥把壶内空气喝得嘘了一声。“老弟,你也来一口吧。”壶虽还是依然卧在二哥的怀里,但壶嘴却已对着床上的罗罗了。
盘腿坐在床上的罗罗,正低下头去用手指玩弄着那一双被水泡得苍白脚板。也许是正在研究十个脚拇指皱缩了的形式,故尔不能分心来接受二哥的客气。
罗罗连呣也不呣,二哥只好又向壶嘴亲一个吻。
外面的雨还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