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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上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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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岁是一个懂事的年龄,8岁也可以是一个懵懂的年龄。

    遗体告别仪式将在早上十点举行,遗体火化则在十一点钟。

    死者是我五叔,膝下有二子一女,女儿尧21岁,和我一般的年纪。大儿子皿19岁,今年高三。小儿子囱,8岁。

    五叔五婶八年前齐齐在同一个单位下岗,依靠每个月一百多块钱的补助生活实在难以为继。于是五叔这个走南闯北的汉子就孤身前往武汉谋生去了。五叔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极为响亮。他好烟,也时常喝点酒。喝到兴头上了就跟我们这帮后生扯谈他十几岁到山里“打石”卖钱的事情。“打石”这门职业在我们这里包含了这么一些东西。哪家哪户建新房子要做几根门柱,或者哪间寺庙要雕刻一些龙凤呈祥的石柱,或者哪个地方造坟之类的要几块石碑,他们就会来找“打石”人给承包去。一个“打石”人除了要亲自踩点开采石头之外,还要学会雕刻这等手艺,甚至,书法也是要精通一二的。五叔是一个纯粹“打石”人,他十几岁就把一对手臂锻炼得遒劲有力,吆喝起来更是令许多大人自愧莫如。五叔说他采大石头的时候被砸昏过两次,但幸好天公保佑,命大挺了过去。谈及这些事情,五叔总是显得神采飞扬。可恶的是,他还要时不时摸摸我们的头。哼,好像我们这帮小屁孩娇生惯养极了。五叔每年都会坐着“武汉-汕头”的火车回家一两次。他的行李之多常常令人瞠目结舌。一般来讲,五叔的行李少不了保健品,给奶奶的;少不了学习用品,给皿的;少不了玩具糖果,给囱的

    这一次,五叔是要回来过清明的。囱很高兴,这意味着有人带他出去玩了。虽然每次五叔回来都会从头到尾带着囱四处乱逛,但无奈时间上总归是比不上其他亲戚和囱相处得长久。囱有很多人陪他玩,比如奶奶,哥哥。有时跑到三姑六婆家还有人拉他出去逛夜市。小镇的圈子很小,番薯藤亲戚也一堆一堆,况且,这个地方计划生育实行得也不咋样,一户人家有两到三个孩子也颇为普遍。囱整天大伯二伯一家家的轮回玩耍,倒也不觉得寂寞。所以,囱对爸爸倒没什么特别印象。只是,爸爸时不时要亲他一下,间或买点东西给囱,囱模糊地觉得快乐了一点。

    五叔这回孤零零死在了离汕头百里之外的xx市人民医院。死亡原因是忽发急性脑梗塞,他在发作的时候让吓坏了的列车员拖到了这所医院。这所医院很奇怪,后面就直接是火葬场了。五叔生前打了这么多的石柱,对建筑风水多少也是有点了解。只是恐怕,他死后永远也琢磨不透这种布局的玄机。老人们说,医院的阴气太重了。五叔生前打了太多的墓碑,小鬼们找五叔给阎王打碑去。这些,终归是迷信了点。不过,从实惠而言,倒也是方便,起码这项便民服务多少为家属节省了点尸体搬运费。

    囱见到五叔遗体的时候,很害怕。囱看到哥哥姐姐前仆后继,趴在遗体上泪流满面。囱畏畏缩缩走上前去。囱看到了他的爸爸安静地睡着了。囱说,爸爸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在囱的思维里,电视剧中的好人总要重伤几次,再活过来。囱的妈妈哭得昏天暗地。囱,只是8岁的囱而已。囱跳跃,嘻笑妈妈的无知,然后匆匆跑开玩去了。囱确实没有意识到他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可以关心他的人了。囱觉得贫瘠的xx市很陌生,很新奇。囱不断地张望,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大人们这次没有呵斥他的顽皮。囱习惯没有爸爸的时间。囱出生的时候,爸爸在武汉。囱满月的时候,爸爸抱着他在额头上点下了一颗朱砂。囱会爬的时候,爸爸在武汉。囱能开头说话的时候,爸爸若有其事地跟囱“对话”囱上幼儿园地时候,爸爸在武汉。囱期末拿回一张奖状,爸爸高兴得给囱带来了一个超人奥克曼。囱一年级的时候,爸爸在武汉,囱还能拿到很多的奖状,或许终于有一天会隐约意识到,那个说话洪亮、性格干脆的中年男子不曾出现了。

    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了,五叔安详躺在透明的灵柩里,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素面朝天。大伯二姨三姑四舅六婆七婶微微低着头,面容憔悴。他们凝视着五叔的脸,不大一会儿,几个远方亲戚经不住发抖,偷偷把脸扭到了一边。接着,不知是谁带了头,嘤嘤地哭了起来。囱隔着灵柩,好奇地注视着五叔。这个人,黝黑的面容,双眼紧闭。他是囱熟悉的人,却又显得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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