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一支曲子唱的也是世间男欢女爱,但是辞藻温婉含蓄不像之前两曲那么露骨,又是萧子兰提出来的,苏子瑜也不驳他的面子,道:“好。”
苏子瑜虽不会说话,唱曲却是很好听的。
薄唇轻启,声动明月。世间情之所至,往往分外动人。其词道:
“长清短清,那管人离恨?
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
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唱到“怎生上我眉痕”一句,苏子瑜忽然想起有人眉梢那道梅花印,不禁转头去寻觅云寒琰的身影。
那也是几度春来花褪去之后,在他眉梢上留下的痕迹吗?
海岸边,明月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负剑而立,似乎也在认真倾听天籁之音。皎洁如雪的月色下,看不清那道淡淡的梅花印。
苏子瑜收回目光,继续唱道:
“云掩柴门,钟儿磬儿在枕上听。
柏子坐中焚,梅花帐绝尘,果然是冰清玉润。
长长短短,有谁评论,怕谁评论?”[4]
长长短短,有谁评论……怕谁评论?!苏子瑜唱到此处,不觉自己眼角已经湿润,抬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有人能看生死皆空,唯有情之一字,每每不能不关心绪。自己几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还好没被人发现。
苏子瑜一曲唱罢,四座悄然无声。
天河渐落,万籁俱寂。
久久之后,周围方才响起一片雷动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
“前辈,我这回真的相信你是你们宗门唱曲第一人了。”一位白衣少年吸了吸鼻子,道,“我以前也听过这首曲子,当时没有多大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上差点听哭了。”
以己之心,动人之情,故而能催人泪下。只是有时候,真情被包藏得太紧。
曲之至者,非在声律周正婉转,而实在情之一字。人间万事皆是如此。
苏子瑜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叹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啊。”
苏子瑜这一曲唱罢后,也没人敢献丑了。正好夜色已深,便决定各自去休息。
由于天色已晚,附近村镇又有一定距离,众人便在海边各自找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临时当床将就睡了一夜,第二日一起到离九琼墟海最近的一个小镇,海宁镇上。
萧子兰一行人就是海宁镇上的百姓请来的,听萧子兰说恶蛟已除,一个个千恩万谢,说要到清徽宗去登门送礼,还非拉着众人吃饭。
清徽宗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本来是应该不受人谢礼的,然而镇上的百姓太过热情,好说歹说地非拉着苏子瑜和萧子兰几个人不让走。
于是大家便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也算是分别之前的一场宴席。饭后,苏子瑜便与萧子兰一行人道别。
萧子兰要带着少年们往南行回延陵清徽宗,苏子瑜则和云寒琰选择向西往姑射山那边去。
临别之前,少年们一个个都万分舍不得苏子瑜,一定要苏子瑜答应以后到清徽宗去做客。
苏子瑜心道,我这孽徒回去还不被师尊手刃……然而孩子们太过热情和执着,苏子瑜只好勉为其难地暂且答应下来,道:“好好,以后有机会,有机会就去。”
苏子瑜答应下后,一群少年个个都喜上眉梢,互相鼓掌欢呼了一阵,叮嘱苏子瑜千万记得以后去清徽宗看看他们,方才与苏子瑜各自分别。搞得苏子瑜心里五味杂陈,觉得不回清徽宗去看他们一次都有负罪感了。
向西方穿过姑射山,便是魔族的地界。
魔界十域血溟,有一位血洗九大仙门和无数仙山的无上绝天灭世邪尊。由于红衣鬼面无人曾见真容,修真界为之“鬼面邪尊”。鬼面邪尊自出世以来,修真界闻风丧胆、人人自危。
人人都怕被鬼面邪尊找上门,大概天底下唯有苏子瑜一人偏偏想自己找上门去。
姑射山附近乃修仙界与魔界的交界之处。两界相交,阴阳失调,灵气稀薄。修仙界无人愿至,魔界亦不屑一顾,于是成为向往自由或野心勃勃的妖邪们聚居之地,长年充满血腥与动荡。
姑射山之东约三十里的阴愁涧,往来妖魔无数,不受修仙界治辖,亦不为魔尊驱遣。妖魔或独来独往,或三五成群,凡有人过处,尸骨不留。
阴愁涧内,一行华丽的车队在山路间缓缓行过。
这些车足足有几十驾,皆以黄金为装饰,一派富丽堂皇。拉车的也全都不是普通的牛马,而是低阶的灵兽。一看就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修仙门派出行,排场声势都十分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