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鬼面之人却是默然无语,甚至没多看苏子瑜一眼,只是递了手中的花便径自转身离去。
苏子瑜的目光被锁死在了那个人身上,想要叫住他,双唇微微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1]
与他纵不是前生爱眷,也定曾有平生半面。只是话到其间,苏子瑜偏生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2]
俯仰之间,那一袭明艳的红衣早已消失在繁花尽处。无踪无影,只剩下满眼波光潋滟。
如同落梅化入白雪去,难觅残红之踪迹。
梅花虽已远,余香却无边。
苏子瑜的心境还沉浸在那一片千里红梅的余香袅娜里,忽然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大概是方才斩蛟那一剑又用力过度,导致胸口那断骨的地方又疼了起来。
由于过去从来没时间疗伤,现在又没有法力可以疗伤,断骨的伤处一直没有机会愈合。这几日来不怎么使劲还好些,方才挥剑时那一用力,那处就像骨头又断了一般疼。
苏子瑜闭上眼,咬了咬牙,额上沁出的涔涔细汗将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愣是一声都没有出。
萧子兰已经受伤了,苏子瑜并不想让他反而来担心自己现在的状况。
苏子瑜紧闭着双眼,只听身边传来萧子兰微微发颤的声音,道:“鬼面邪尊!怎么会……在这里?!”
闻声,苏子瑜蓦然睁开了双眼。刚才那个鬼面红衣的人,就是传说中灭了九大仙门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的鬼面邪尊?!
苏子瑜微微有些惊讶,却又觉在意料之中。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苏子瑜就没觉得他应该是谁,或者应该不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
看得出来他的孤冷诡谲,看得出来他的危险。可是他走近的那一刻,苏子瑜却更觉得他像自己一位故人,不觉得他会加害自己。
为什么自己杀了他养的凶兽,他不来找自己报仇,反而伤了萧子兰?为什么他要给自己这朵花,而且给了自己这朵花之后,就躲瘟神似的躲远了?
这位鬼面邪尊的行为实在是奇怪,苏子瑜觉得有点想不明白。方才本想叫住他问几句话,奈何苏子瑜当时突然懵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又离开得实在太快,好像对自己充满了嫌弃。
苏子瑜心中自嘲道,可能我现在已经丑到了连鬼面邪尊都想远离的地步。
“子瑜,他没有伤到你?”萧子兰拉起苏子瑜的手看了看,没有见到任何伤痕,只在他手中看到多了一枝剔透的白花。
苏子瑜摇了摇头,道:“他只是给了我这个。”
“他怎么会……”萧子兰想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转念一想,道,“也许他另有所图。”
苏子瑜道:“我一无所有,他图不了什么。大概这花有毒?”
大概是什么有毒的花,自己一碰就会死。虽然苏子瑜心里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
不比苏子瑜是个不认识仙花仙草的睁眼瞎,萧子兰博览群书,道:“这是九琼瑶花,没有毒。”
苏子瑜愣了愣,漫不经心地答道:“是么。”
那一身红衣不见后,眼前唯余下滟滟水光映着似锦花丛。不久后,花丛的那端取而代之的,是徐徐走近眼前的一身萧然白衣。
见到云寒琰,苏子瑜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刚才那位鬼面邪尊看起来如此眼熟。那位鬼面邪尊的身形和那张只能看清楚轮廓的下半张脸,与云寒琰几乎一模一样。然而他二人周身的气质,却正好截然相反。
鬼面邪尊和云寒琰,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是云寒琰一直在自己面前装失忆装无辜,其实还有另一个喋血无情的身份,还是这个世上真的出现了另外一个毁天灭地的鬼面邪尊,和他长得这般相似?
云寒琰应该是感应着扶苏找过来的,不疾不徐地缓步转过花丛琼堆,淡泊的眼眸中不沾染半分旖旎,目光里只映着一袭青衣。
苏子瑜一手握着扶苏剑和九琼瑶花,还被萧子兰拉在手里细看“有没有被加害”,半晌才回过神来,抬头向云寒琰问道:“你刚才,可有遇到什么人吗?”
云寒琰的目光直直望着他,摇头。
如果鬼面邪尊就是他,他有心隐瞒,自然不会承认。如果鬼面邪尊不是他,那么对方行踪诡秘,他可能真的没有看见。
苏子瑜将手中的扶苏剑和花都递到云寒琰面前,道:“剑还给你,这花你看是你要的吗?”
云寒琰没有接过他手中递来的剑,也没有接过他手中递来的花,反而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扯。
苏子瑜一个不防备,被他扯得往前一倾。要不是及时在他面前站稳,差点没撞在他身上。
云寒琰似乎……又有点生气了?这回又是为什么?难道他以为自己和萧子兰两个人是故意抛下了他一个?
苏子瑜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和你师兄也是半路才遇见,正打算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