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些辛苦，那么艰难，却还是一无所有。

    不劳而获怎么了，他们也想不劳而获。

    散修们奋斗了半辈子，往往几十年几百年过去了，还是一无所有原地踏步，长久以来，已经逐渐绝望，认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们无法改变世界，只能被社会无情碾压，又因为绝望而自暴自弃，放弃了自己曾经坚守的东西。

    曾经唾弃的世家子不劳而获，在他看来，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一件事，父传子，子传孙，谁不是这样呢？只恨自己没个好爹，没个好爷爷，没个好出身，又怪的了谁呢？

    文盲大老粗们在前头带队，不过三五天的光景，他们身后的人，已是人山人海，散修们一传十，十传百，招呼这个，传音那个，迅速就拉起来了一只队伍。

    文盲大老粗们开枪射击，倒下来一群妖兽，广袤无垠的黑暗森林，是散修们的居住之地，又或者流放之地，这里有妖兽无数，无数骇人听闻的妖兽，聚居于此，常常将散修们追得面无人色，好像小兔子似的，撒腿就跑，可在这两个凡人面前，却好像鸡犬一般，轻松拿捏。

    强弱对比不要太明显。

    散修们悲愤不已，原来他们修行几十年几百年，还不如两个凡人？

    所以，他们之中，有几个聪明的，决定挺身走险，去窃取宝物（指文盲大老粗们从不离身的配枪），他们是修仙者，拥有法力与法术，自然比两个弱鸡凡人，更配拥有宝物。

    而凡人，自然是不配的，不配拥有宝物，更不配做他们的首领，统领着他们一群修仙者。

    文盲大老粗们戎马生涯几十年，自然不是混日子的，恰恰相反，苦难的人生很锻炼人，让他们不管居于何时何地，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警惕之心。

    几个年轻人，深夜来访，来到他们居住的地方，然后在他们身上四下摸索，他们那都不叫偷，而叫明抢，可惜文盲大老粗们及时开枪扫射，在一片漆黑中，还是让他们吓了一跳，撒丫子狂奔，逃命去也。

    经此一事，文盲大老粗们也是得了教训，这群人跟着他们屁股后面跑，要是自己人也就罢了，要是心怀歹心，围住他们住的房子，起了贼心或是歹意，那可怎么好？当真是防不胜防啊！

    所以，文盲大老粗们决定连夜跑路，走出黑暗森林，然后再从长计议，设法救出那些惨遭世家绑架的老兄弟们。

    不幸的是，文盲大老粗们连夜赶路，深夜行军十来里，还是没能走出黑暗森林，还因为自个儿是肉包子凡人，而引起了妖兽们的食欲，妖兽们在后面狂追不止，他们不想被它们追逐，而后体力消耗殆尽，就只能开枪扫射，又是一阵刺耳的枪声，他们一边走，一边扫射，一边绕开妖兽们的尸体。

    一夜过后，妖兽们的尸体堆成山，血流成河，而文盲大老粗们，回首来时路，却望见了比昨儿更加绵延不绝的队伍，人群汹涌而来，好似奔流不息的长江与黄河，文盲大老粗们眼前一黑，难道他们跑了一夜，还是没能甩掉他们？

    “早上好，同志们早上好！”文盲大老粗们强扯出笑脸来，面如人山人海，他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斗得过呢？

    “早上好，道友们早上好！这些猎物，还请道友们为我们分配！”因为修士们自己分，会争斗不休，会打得头破血流，会让场面失控，所以修士们会让几个凡人，来为他们分配，作为报酬，他们会为这几个凡人提供一日三餐还有住宿。

    是的，他们已经决定了，长期豢养这几个凡人，因为这几个凡人会公平分配食物和资源，通过这种公平分配，他们可以拥有阔别已久的秩序和安宁。

    是的，经过一夜的追逐，散修们已经觉悟了，黑暗森林没有秩序，一片混乱，形同动物世界，而这几个凡人的到来，为他们带来了秩序，他们有了头领，有了合适的分配机制，因为这种合适的分配机制，又得到了许多食物（妖兽不是食物，因为妖兽血统纯净，生来强大，反而是散修们，要资源没资源，要修为没修为，换而言之，散修是妖兽们的食物，而散修们的食物，则是各种野菜野果）与修炼资源（指灵兽肉，灵兽肉可以强化散修的肉体，灵兽内丹，可以帮助他们进阶，比灵石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当他们告别了饥饿与匮乏之后，好像内心也平和了许多。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几个弱鸡凡人，为他们带来的。

    而一旦失去这几个凡人，他们就又要回到过去，被灵兽追逐，成为妖兽的食物，或者只能吃野果野草，长期被饥饿折磨，有限的修炼资源，用一点少一点，还要担心周围人觊觎或者抢夺，或者，为了少少的修炼资源，而狠下心来，对同类痛下杀手，又或者，惶惶不可终日，一日不得安然入睡，既要小心妖兽，又要小心同类，只能如同兔子一般，龟缩于洞穴内，而后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来觅食。

    他们是人，需要食物，需要稳定的生活环境，需要一个安静平和的内心，而这几个凡人，可以为他们带来以上三者，自从他们从天而降，来到黑暗森林，似乎就连黑暗森林这种鬼地方，都阳光灿烂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们只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就可以得到食物和修炼资源，而一旦稳定拥有前两者，他们好像就没有理由，去互相残杀同类相残了，而当他们不再必须同类相残以后，他们的内心才能真正安宁平和，不再充斥着恐慌与焦虑，还有惶恐与猜疑。

    他们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即使内心纠结，觉得他们一群修仙者，不敢追在凡人屁股后面跑，他们还是做了令修士不耻的事，身为修士，却深夜追逐几个凡人。

    幸运的是，这几天，他们吃上了灵兽肉，用灵兽内丹辅助修炼，人均修为猛进，实力飞速增长，追逐几个凡人，再容易也不过。

    也因为他们人均服用了妖兽内丹，获得了妖兽的异能与夜视能力，而清楚明白地看见了他们几个凡人，深夜给妖兽们灭族的壮举，而倒吸一口冷气，要知道，妖兽吃人是常态，可有几个人，能吃上妖兽的肉肉？也就世家中人，以家族为单位，而万人一心，才能轻松捕猎妖兽，而这几个凡人，可比世家牛逼多了，杀妖兽不是杀妖兽，而是直接种群灭绝，一个活口不留，可真是太残暴了。

    他们跟在几个凡人屁股后面，望着他们一路推进，一路扫射，不知灭了多少妖，不知斩了多少兽，而因此而倍感荣耀，他们散修的队列里，居然也能出现如此慷慨豪迈的人物吗？不再是四散奔逃，不再是狼狈逃窜，不再是烂泥扶不上墙？

    文盲大老粗们奋战一夜，杀灭妖兽几十万头，还要负责给几十万人分配，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决定提拔几个干部，在散修的队列里，找几个心思纯净，没有私己之心，会公平分配的人。

    可散修们哪里肯？

    给这几个凡人分配的权力，完全是因为他们几个是局外人，妖兽内丹对他们没有意义，给谁都一样，也不存在偏心谁苛待谁的问题，因为这几个凡人，根本是天上掉下来的，在黑暗森林，没有任何人际关系。

    可若是分配的权力，给了散修里面的随便哪个人，那个人难道就没有亲眷，没有朋友，没有所爱之人，难免有偏私之心，会引起人心不服，而后因为不公平的分配，而引起动乱，而目前和谐安乐的场景，只会是昙花一现。

    文盲大老粗们真心头大，他们绝没有想到，散修们的群体完全是一盘散沙，被分化裂解到了某种程度，根本没有任何凝聚力，对同类也缺乏信任到了某种程度。

    可文盲大老粗们望着几十万头妖兽，再望望几十万个等待分配资源的散修，这么大的工作量，他们就这么五个人，怎么才能完成众人的期盼？

    文盲大老粗们最终还是坚持己见，决定提拔几个干部，来执行他们的意志，公平分配资源。

    散修们自然不肯，他们满肚子私心杂念，自然以己度人，以为别人也满肚子私心杂念，或者说，他们困于黑暗森林，自然算计惯了，如何肯相信，这世上当真有心思纯净之人，还就在他们的队列里？

    文盲大老粗们黑着个脸，哑着嗓子：“老子昨夜赶了一晚上路，一个觉也没睡成。”

    “现在，我们找几个人，代替我们工作，你们要是不肯，就得等到我们睡饱以后，再行分配。可在此期间，若有妖兽前来，就只能你们自个儿杀掉它们了。”

    此言一出，几十万修士，愣是吓得面无人色，长久以来，他们都是食物的生态位，多少回，看见自己的同类被妖兽生吃的血腥场面，对妖兽的惧怕，可谓是深入人心。

    所以，此话一出，就再无人有异议。

    文盲大老粗们在队伍里挑挑拣拣，迅速提拔了十来个干部，他们大概率心思纯净，会公平分配资源。

    散修们目瞪口呆，因为这几个凡人，慧眼独具，居然绕过成年人，而选出来几个孩子，年纪在七八岁上下，因为生存环境并不好的缘故，而格外早熟，格外机灵，格外安静。

    文盲大老粗们负责监督，干部们负责分配，而散修们，则自动分成了十几个队列，按照文盲大老粗们的要求，妇女儿童排在前头，然后是老弱病残孕，最后是青年人。

    队列在缓慢行进，因为干部们第一次上岗，缺乏工作经验，散修们将质疑的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似乎他们但凡有一点偏私，都会被大家揭发出来。

    干部们越发局促，也越发一丝不苟，中间妖兽们的种群来过几次，文盲大老粗们扫射几次，便平息了人群的慌乱。

    人们渐渐不再恐慌，不再惧怕那些生来强大血统高贵的存在，反而打心底里期盼，多来几只妖兽吧！

    反正有他们在，来多少杀多少！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众人都得到了食物和修炼资源，人人满载而归，有人在修炼，在借助妖兽内丹冲击关卡，有人在吃妖兽肉，吃一部分，剩下来腌制，然后放进储物袋，以后慢慢享用，还有人在发愁：“今天一天，就杀了这么多妖兽，有几十万之多，要是天天如此，这黑暗森林，得被他们杀穿了！”

    “是极是极，他们几个凡人，怎么就这般生猛？竟如此彪悍？”

    “难不成，他们不是凡人，而是天神下凡？”

    文盲大老粗们在房子里休息，修仙者的房子，是什么样的？

    答案是：有专门的房子式样的法器，人称精舍，可大可小，可移动可折迭可隐身，有阵法或者禁制守护房主的安危，唯一不妙的是，文盲大老粗们是凡人，不会使用精舍这等法宝。

    当他们听说，自己不是凡人，而是天神下凡的时候，他们不禁怒了，老子可是无神主义者！

    可是，一想到他们身处修仙界，随便遇见个人，都大概率是修士，有灵力有法术，就不那么生气。

    他们五个人合计了下，要走出黑暗森林，然后救出来被绑架的那群老兄弟，可世家大族成群结队，势力庞大，他们五个人势单力孤，面对一群可以移山倒海的修士，还是不免气弱。

    既然一时间没有万全的把握，救出来他们的兄弟，那他们就只能徐徐图之，比如说，先建立几个根据地，拉起来一个队伍，建立一方势力，然后才有底气，与盘踞本土几百万年的世家大族斗！

    据说，世家大族，元婴不如狗，化神满地走，更强悍的合体大乘，就更是多了去了。

    而散修的队伍里，筑基修士都少见，大都是练气六七层的样子，根本无法与世族抗衡。

    当然了，自从他们来了以后，散修的队列里，就多出来许多筑基修士，因为灵兽内丹而进阶的修士，就更是比比皆是。

    文盲大老粗们决定带团打野，带领这群人，把黑暗森林给清空掉，因为他们已经决定了，走出黑暗森林，然后建立根据地，发展壮大之，与世家对垒，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再和世家大族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