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人牵挂着的李牧言和沈勋,此时安然无恙。两个人坐在深深的密林里,相顾无言。
“后悔吗?”李牧言问。
沈勋哈哈大笑,渐渐演变成中气不足的咳嗽:“后悔个屁。要是后悔,老子早八百年就跑了。”
李牧言笑意温柔:“不能说脏话。”沈勋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个人只剩了身上的一身衣物,被困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
这是李牧言进入深山开始试图与那些夷人头领见面一来,最糟糕的一次。
没有人见他们。
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最糟糕的事情不在这里,而在外界。
有人故意截了他们送往京城的信件。
如今,那边已经接近两个月不曾收到他们的信了。
担忧的,不只是李夫人。
成国公沈立如今已经四十多,膝下却只有沈勋一个嫡子。庶子倒是还有几个,可惜在他看来,都是不成器的。
没有一个比得上沈勋。
他知道自己的后院不平静,也知道只要自己不狠下心除了那几个庶子,自己的嫡子就始终没法安全下来。
但是他舍不得。
终究,也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的血脉。纵然不会袭爵,平安一生,也是好事。
所以,离开的只能是沈勋。
成国公难过,却不得不目送自己的儿子离开。
他又能如何呢?不下定决心,终究不得安宁。
但是如今,沈勋的消息不来,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将唯一的嫡子放出去,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你错了。”有人肯定地说。
沈立求知地看向他:“还请指点。”那个人微微笑了笑:“你应该将嫡子留在家中,将庶子放出去。嫡子才是你应该好生教养的 。如今,你将庶子带在身边,嫡子放在外面,谁见了都会以为这嫡子不得你的宠,庶子才是你的心头好。岂不是更助长某些人的气焰?”
沈立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这些,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只是觉得,嫡子在外多打拼,将来也好光耀门楣。庶子将来终究是要分出去的,如今在身边,多享用些富贵日子罢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错得彻底。
李夫人离京之后,皇帝才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派了小黄门来看了李老爷。
“如今李大人在外为国尽忠,伯爵大人也要好生休养着,等李大人回来,见了伯爵大人身子康健了,也是一件喜事。”
李婉云恭敬地听那个小黄门说完,送了出去,回头站到李老爷面前。
“爹,听到了吗?”她的唇边带着笑,李老爷却只在其中发现一片冷淡的倦意。
“我们不能离京了。”她说,“我们被留在这个地方,成了哥哥的人质呢……”
李老爷闭了闭眼,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算,他已经能说话了。
这种时候,又能说什么呢。
沈勋和李牧言被关了约有五天,终于能被放出来,被带过去见这个寨子的头领。
就算这样,李牧言依旧仿佛行走在自家花园里,自有一股子沉稳气度。沈勋走在他背后,眸中闪过疑惑。这样的李牧言,真的是乡下长大的贫家子吗?
也就算是自己,都做不到这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镇定。
果然,人和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沈勋毫不客气地将李婉云曾经说过的话用到了这里。
全然无视这句话曾经是对着他自己说的。
李婉云看着门下送上来的拜帖,轻飘飘地笑了笑。
成国公终于是忍不住了。
就算是知道李家只是一个空壳子,也抱着说不定李家知道消息这样的念头上门来了。
不过,李婉云还真的不知道李牧言和沈勋现在正在做什么。
她转头将拜帖读给李老爷听,笑微微地问:“爹可要见一见成国公?”
李老爷在没有办法行事之后,整个人才仿佛聪明了一些。
李婉云的问题让他睁开了眼,含糊不清地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和成国公世子一起,在南疆断了几个月的消息。”李婉云说,看着李老爷似乎要激动起来,她不紧不慢地说:“但是,我相信哥哥,他不会有事的。”
李老爷瞪大了眼看着她,眼光中透着愤怒。
“因为,哥哥答应了我和娘,要为了我们好好活着。”李婉云仿佛没有看到李老爷的愤怒,平静地说,“所以,他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
李老爷终于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见一面吧。”他说,“总要说个清楚的。”
沈立见到躺在病床上的李老爷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悲哀。
被皇帝所排斥的人,就是这样。
如果不是自己韬光隐晦,只怕现在的成国公府,也早就不存在了。
不过……
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做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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