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实质感。可这具壳子就是个死的,连心跳都不会跳,所以连害怕都显得像是无关紧要。伸手抹了一把脸,宋观他缓缓地将唇边的血迹都擦去。这所有真实发生的一切场景,哪比文字描写得那般轻描淡写。
想到大纲里三言两语带过的屠杀,大纲里平淡所叙的折磨和纠葛,宋观忽然就有点茫然了,他茫然里近乎无措地站在原地,外头月光照进屋子里,一个活死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对兄弟,其中一个活着,另外一个正在死去。
第二日天未亮,宋观已带着主角受和主角受的弟弟离开了这片领地,他实在是不想再待在那一处。马车是从领主城堡里随意挑选的一辆马车,宋观坐在外头驾马驱车,他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可即便身体洗净穿上了整洁的衣物,恍惚里,还是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身上还沾着种种血迹,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拭去,像一重湿衣粘在身上,却因为其根本不存在,所以脱也脱不得。
他们离开的那一日天气晴好,这边城之地是一派无风无雨的模样,蔚蓝颜色的天空,干干净净得可以用“清白”二字来形容,所有的一切都和这地上的生灵受难与否无关。羽毛颜色鲜艳的晓春鸟展开翅膀,在婴儿蓝的天空里滑翔而过,留下一串清脆而娇嫩的啼鸣,正合了它自身的那“晓春”之名,充满盎然生机。
宋观驾车前行,后头的马车里放着主角受和弟弟。
其实或许也不该说是“马车”,因为驱车前进的动物长得大致有些像马,却又分明不是马,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宋观,索性就称呼它为“马”了。
而车厢里的主角受,因为转化过程尚未全部完成,属于处在结尾的阶段,所以他的人是昏迷的,身上还全是消退不去的黑色纹路。弟弟倒是出发上路那天的中午就醒过来了,虽然宋观是不用吃东西,但考虑到弟弟是个人类,当然有各项生理需求,所以每次到了时间点,宋观总要停下来查探一番。
只是弟弟是很怕宋观的。宋观第一回停下马车打开后面门的时候,弟弟瞧见宋观的那一瞬间,就吓得跟只遇上老虎的小鹿一样,眼睛立刻就涌上一层水膜,不过比前一晚好一点,他没昏过去,但依旧浑身发抖。然而弟弟就算怕成这样,也依旧兄弟情深的,是颤巍巍地挡在了哥哥主角受前面,一副“你要动我哥哥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的模样。直面宋观的弟弟一副又怕又戒备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还得硬撑着不哭,真是看着好可怜的。
宋观也挺尴尬,毕竟自己的人设对这俩兄弟来说,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放在马车里的食物,弟弟根本就动都没动,就好像是怕食物里有毒。
其实这个样子倒是没必要的,毕竟以一个吸血鬼亲王的战斗水平来讲,要杀这对兄弟还真是易如反掌,真的是用不着专门在食物里下毒的。但这个情况,也不排除弟弟只是单纯没胃口不想吃饭而已。宋观知道弟弟不想见自己,而他自己见到弟弟也很尴尬,所以瞄了一圈之后,也没多做什么,就又回到前头驾车去赶路去了。
等到了晚上,宋观停下马车查看的时候,发现弟弟还是没吃东西。虽然心中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人,肯定还是存在着语种不同无法交流的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尝试着跟对方说了一会儿话,结果弟弟看见他就闭嘴连“吱”一声都不肯,也就更别提张口说话了。不过口头交谈不成,投喂食物总是可以有的吧?宋观拿了肉干递到弟弟嘴边,弟弟不吃;宋观拿干面包递到弟弟嘴边,弟弟也不吃。
宋观想了想,自己咬了一口食物,递到弟弟嘴边,弟弟还是不吃,不仅不吃,而且还一副“你要杀我就快杀”的表情。宋观也没好意思将对方嘴掰开然后硬塞食物进去,他的想法是,“既然你不吃,那就不吃吧”,他打算先将弟弟饿上一段时间,等对方真的饿到不行了,再喂对方吃东西也不迟。
因为吸血鬼没有睡眠需求,所以宋观在之后一整天的时间里,都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驾车前行,连深夜都是如此。而此地的马匹也是十分奇特,不用宋观如何挥动马鞭,就这么自己顺着大道不急不忙地向前奔跑,只中途休息了一小会儿,简直是“充电5分钟,通话两小时”的劳动典范。
眼见黑夜变成白日,眼见白日渐生日暮,眼见弯月爬上中天,眼见月又西沉落去。当东方再次将白又透出点微弱天光的时候,宋观听见一阵细细的啜泣声从后头车厢传来。
本来宋观是不太想管的,但对方哭了好一会儿,就算他多管闲事吧,万一真的是发生什么事情呢,他停了马车去看。开了车门之后,宋观就看见弟弟坐在马车的木地板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在注意到开门的动静之后,弟弟就怔怔地抬起头来看向宋观,他脸上还挂着泪水。
要知道弟弟以前看到宋观的时候,都是一副吓得不得了的表情,难得如今的脸上没有什么害怕的色彩,只是呆呆地将人望着,像是哭傻了。当然光是凭着看到的这么个景象,宋观是没有看出弟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如今这身亲王壳子的鼻子十分灵敏,于是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气味,似乎是——
宋观心下了然,尽管这两天弟弟一直不吃不喝,但毕竟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是个人也就还是需要“解手”的,可是他这不一直赶路么,也不停下来,想来弟弟也不敢跟他说自己的需求,于是就一直憋着,憋着憋着,结果最后就是憋在了裤子上。
一时间,宋观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他看着哭得一脸茫然的弟弟,想了想,跳上马车车厢,然后进到里面然后在一堆包裹之中翻捡了一下。前儿个他离开领主城堡走的时候,打包带出来了很多东西,连主角受和主角受弟弟的衣服也收了一些进来,这下倒是刚好派上了用场。他翻出一套弟弟可以穿的衣服,又捡了一块巾帕,然后抱着水壶就拎着弟弟下了马车。
弟弟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动。宋观将水壶塞到弟弟手中,然后开始解弟弟的衣服。不过他也只是脱了弟弟的上半身衣服,是想通过这番举动告诉弟弟要做什么,并没有给弟弟服侍到底的打算。可以感受到尿裤子一事对弟弟打击非常大,他都被宋观剥了半身衣服,居然也没哭没闹,只是依旧一副呆呆的表情。宋观将水壶里的水倒出来打湿巾帕放到了弟弟手里,又把衣服放到了一旁的地上,就不再管弟弟了,他回到马车上,是去查看主角受的身体情况。
宋观腾出了个人空间给弟弟去自己收拾,也是完全不担心弟弟会逃跑的,反正哥哥主角受在他手上,他不觉得弟弟会扔下生死不知的主角受离开,而且就算对方逃走,他也能靠气味把人找回来,所以对此他心放得很宽,一点都不觉担心。回到车厢里,宋观将之前翻出来的东西都重新整理了一下,随后又拿了一条比较厚重的毯子盖到了主角受身上。距离屠杀发生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主角受依旧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脸色呈现出一种青白颜色,看起来尤其像是浸泡在冷水之中的死人,并且身上依旧缠绕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只不过如今看着那黑色倒是颜色淡了一点。
正在宋观等得没事干,开始翻着主角受的手研究指甲时,外头的弟弟总算回来了。弟弟抱着水壶,站在车厢门外,一脸的不安表情,他也不抬头看宋观,只是盯着脚前的那一块区域,显然是拒绝和宋观有任何的视线接触。然后似乎踌躇了一会儿,看样子弟弟是打算自己进到车厢里来的,结果试了一下却失败了。弟弟一脸无措地扒在车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里头的宋观见状便放下主角受,他走到车门边,微微倾了身子,就这样两手按在弟弟腋下,把人轻轻松松地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