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呆了五六天,他打算学习沙民的语言,之后再和他们谈向导的事情,顺便养伤习武。这晚丁渔练功练得出了一身大汗,到了半夜口干舌燥起来喝了两口水,顺便出帐篷找个角落小解,完事之后正想回去继续睡觉,却听见一声凄厉的呼号。初始他以为是沙漠狐狼在嚎叫,但那嚎呼一声接一声,呜咽惨恻,竟然越听越像是人声!
这时旁边帐篷里走出一名小沙民,大概十三四岁年纪,面上带着恐惧的神色。他不停嘴地对丁渔说了一大段,语速又快又急,别说丁渔不懂他的语言,便是懂得也不一定听得清楚。他见丁渔无动于衷,便手舞足蹈,一会儿做狰狞状,一会儿自卡喉咙,又翻白眼又吐舌头。丁渔大概明白了,他应该是说那声音和恶鬼索命有甚关联。这样一来丁渔反倒好奇心起,打算过去探个究竟。
小沙民见此,大惊失色,抓住丁渔的手臂连连阻拦,但他哪里拗得过丁渔的神力,无奈之下只好返身进帐篷里找了两根羊油火把,一根递给丁渔,一根自己拿着,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丁渔心中一动:此人怕成这样居然还肯跟过来,倒也难得。
循着声音寻去,两人走了数百丈,一条干枯的河道横亘眼前,河道中只见黄沙不见滴水。那小沙民一手扯住丁渔的衣袖,一手指着河道然后拼命摇摆,意思是绝不能过去。丁渔却只凝神听那声音,他越发确定那是人声。耳听得声音越来越近,他一甩袖子,快步踏上一座沙丘。从沙丘顶部往下望去,只见河道之中,一个三四旬年纪的藏僧,身穿大红僧袍正在月下嚎呼狂舞。那小沙民见此诡异景象,忍不住惊叫出声,但马上就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小沙民的声音不小,他们距离下方的僧人也不过七八丈远,应该会被听到才是。但河道中的僧人却似完全没有发觉,仍然自顾自地拳打脚踢。丁渔看了半晌,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原来那僧人的动作看似狂乱,但其实极有章法,一下一下动作之间,破绽极小,分明是身负高明武功之辈。
丁渔本以为是苦修僧侣在此处练功,但看着似乎也不像。只因那僧人面上的神色极为惊惶,才刚向着东面踢出一腿,忽然惨叫出声,背部向后一撞,然后转过身来,向后发呼呼发出两掌,就仿佛是被人四面围住,正拼死搏斗一般。然而四下里明明空无一人,他也已经累得气喘如牛口吐白沫,看模样体力早已耗尽,却仍勉力向空处死命地击打。
不对头!丁渔心道,这人再打下去怕是要活活累死。他本不愿多事,但见那僧人一身打扮,想来是从吐蕃过来。从吐蕃到这里需要翻越昆仑山,然后穿过大沙漠,那么此人应该识得道路,他若想去昆仑山脚,恐怕还要着落在此人身上。
想到这里,丁渔快步从沙丘下到河道之中,走到那藏僧跟前,那藏僧却似完全见不到他,仍在与虚空中的敌人搏斗。丁渔围着他慢慢打转,待绕到他侧后方时,突然出手,斜掌劈向他的后颈。不料那僧人一声凄吼,转身用肩背承受了这一掌,然后从胁下穿出一拳,直取丁渔心间。丁渔横掌拦住,反手攥住他的手腕,使劲往回一拖,趁那僧人立足不稳之际,左掌再次下劈,这回总算劈中后颈,将他击晕过去。
好和尚!丁渔心中赞道。虽然此僧看起来近乎油尽灯枯,但刚才那一拳仍然力道充足,而丁渔一掌劈中他的后颈时,也觉得他体内隐隐有一股力量与他相抗,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此僧应该身负不弱的内功!但无论如何,现在是问不出东西来,只好先把他带回绿洲,看看他明日能否清醒过来。
丁渔一把将那僧人提起,扛在肩上向沙丘顶部走去。小沙民见丁渔制服了红衣僧,壮着胆子凑上来打量了一番,见不过也是双耳双眼加一副口鼻,不像是传说中勾魂索命的恶鬼,这才多少放下心来。
回到绿洲中的沙民营地外,丁渔身边的小沙民做个手势让丁渔在外边等等,他自己则钻进一顶最大的帐篷,过了一会儿和一名老沙民一起出来。那老沙民丁渔这些天来认得眼熟了,是第一个喝他酒的人,也是第一个邀他去篝火晚会的人,想来应该是这个部落的头人。
头人走出营地,打量了红衣僧一番,神色间忧心忡忡。他指一指丁渔,然后指一指营地,再指着红衣僧,然后摇头摆手。应该是在对丁渔说:“你可以进来,但他不成。”
丁渔笑着点头,表示明白。他知道很多游牧民族都有自己的忌讳,就算是一般人,也不愿意把一个手舞足蹈又叫又嚎闹了一整夜的陌生怪人领到自己家来。他将红衣僧放到自己的板车上,用几张羊皮将他包裹起来,拿根牛筋绳在外面捆住,再给他喂了几口清水,然后自己就钻进帐篷睡觉去了。沙民头人见此也放下心来,招呼其他沙民各自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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