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的脸色有些古怪,不是嫌弃,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我不在意?”真这么说的才是在意的,都是男人,周安没点过往,瑞王才该哭呢。但除了这么说,瑞王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殿下无需多说,臣提这件事的意思,只是说臣也知道殿下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少年人,心性最是纯良……”二十多年前的王崧,要跟现在的王崧是一样的人,那周安也不会动了心。可二十多年前的周安,又真是现在的这个他吗?人总是不停变化的。
“我……”
“能得殿下错爱,臣的心里,其实是有点喜欢的。但是,臣跟殿下差得太大啦。”
周安一直都是那种带着笑的表情,可瑞王看他这个样子,鼻子就酸了,他把手伸出来,想把周安抱在怀里,可是看周安朝后一躲,赶紧就把手收回来:“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伤痕累累的,我看着心疼。”
心疼?很多人心疼他,比如他家中的老父老母,还有被他牵连的妹妹与弟弟,还有如今的瑞王。其实他们的糟心事,比他多得多,不就是瞎了眼看错了人吗?可他连累了一家人二十年没过上好日子。瑞王呢?糟心事更多。
所以,周安,从来就没有自怨自艾过,他的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人,还能遇到这么多人的,他挺好的。就是……可能真没那个力气和精神,再去想什么情啊爱了吧?
“博远,你能跟我说说话吗?”瑞王吸吸鼻子,问。
“好啊,殿下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臣在这呢。”瑞王真不任性,也不纨绔,多好一个孩子啊。而且这孩子对他是真的喜欢,颇有些因爱而敬的意思。周安不能回应他,但是觉得可以包容他。
“我……我十一岁出米青之后,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换成了特漂亮的那种。可我大哥身边的太监却都是板板整整,宫女也都是端庄肃穆的。我那时候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只是觉得,大哥身边的才应该是最好的,所以看不上自己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不让他们近身……”
瑞王又吸了吸鼻子,周安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了,瑞王接过来,看了两眼,把手帕塞自己怀里。随便扯过来一件脏衣服,擤了擤鼻涕。
周安无奈,有时候觉得这位瑞王其实挺想卢斯的弟弟的,他天生就有点痞子气。
大概是得了周安的手帕,瑞王高兴了,贼兮兮笑了一下:“后来……前两年,就是卢斯和冯铮他们来京城前不久,我那时候不是迷上话本子了吗?我什么都看,有一天,我就看到了这么一本,那上面说大妇要养坏小妾的庶子,就给庶子安排秀童美婢,外头人看见了都说这主母厚道,可这些男女跟庶子胡天胡地,不但坏了庶子的名声,还坏了庶子的身子……”
刚还笑呢,说到这里,瑞王的脸色就又暗沉下来了:“可那是庶子啊,我是亲儿子啊!”
“殿下……”
“后来我就发现……每次我在我母后那,都是见不着我大哥的。而且,母后也是从来不让我单独跟我弟玩得。我给我弟送的东西,也绝对在他身上一丁点都见不着。我知道这话跟你说了,是害你,我既然喜欢你,就不该害你。可到了如今,我真是太难受了,我不说出来,我会活生生被憋死的!你……你让我靠着你哭一会行吗?”
瑞王可怜见的,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眼泪就含在眼圈里,鼻子一抽一抽的,他现在不是娃娃脸了啊,挺成熟的一张脸,陪着这表情,丑得要命,但好像也更可怜了。
周安心软的点了点头,瑞王就又跟上回一样扑过来了。不过上回是无意,现在是有心。
不过,这回瑞王就不是那么外露的嚎啕了,他在默默地流眼泪。周安手足无措了一会,手搂在他背后,轻轻拍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瑞王把头抬起来了,两只眼睛肿得都跟核桃一样,周安的胸口也湿透了。
“殿下,臣……”
“能别走吗?我这两天开始做噩梦了,我又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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