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我们同事生日非要拉著我去，不得已我把他也带去了。生意宴会上我们玩杀人玩各种行酒令的游戏，喝温热的黄酒，大家玩得很高兴。可是他一直阴沉著脸，可能这样的我是他所不瞭解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有这么多可以一起开怀大笑的男性朋友。他一个人喝著闷酒，把自己灌得两眼发直，只好带他提前离席。在车上他不停问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才肯！我说我不适合你，真的。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自己。我还没有勇气结婚。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轻易答应，这对你是不负责任。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还是一直用哭丧的语调说自己在国外有多辛苦，为了有能力养我，不让我工作不让我受苦，他一直很努力……后来看我开车一直没回话，他还上来抢方向盘……我想今天和他好好聊一下是不可能的了于是还是送他回了酒店。

    在酒店门口他被冷风吹得哇哇大吐，吐了一会终于清醒了，我扶他进去给他餵了点水就打算走，他抓著我的手不放，特别痛苦又凄楚地说，嫁给我吧，我会好好对你的，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挣脱可是挣脱不开，手腕被捏得又红又紫。他把脸凑过来满嘴酒气要吻我，我躲闪著泪流满面。心里都是愧疚。他真的是个好男人，没有再强求只是吻干了我的眼泪。他拉著我到怀里，却全身都发起抖来，我想大概是被冷风灌到吹了头，有点寒气，就没再挣扎，靠著他，听著他通通的心跳，蜷缩在他被子外面终于等著他平静下来，睡著了，可是手腕还是被紧紧握著。

    如果对他有更多于朋友的感情的话，只是对他这么多年辛苦的怜悯吧。或许我只是他一直拚搏的一个寄托，现在他成功了，也许就可以明确地表明态度了。

    就这样我在被子外面躺了一个晚上，回想著这几个月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不禁更加伤神。为什么我爱的人不能好好在一起，而爱我的人又那么难以接受？天亮了他终于醒了，可是比睡前更憔悴。我让他好好休息，然后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他不可置信似的看著我。我们就默默对坐著，一个多小时都没再说话。可是他突然特别犹豫地说，可不可以，和我那个……一次？我想有个圆满一点的结局……

    真的是个让我哑然的问题，如果那个可以补偿他，可以缓解我对他的愧疚，未尝不可。或许有人会想，我和那么多男人都上过床了，和这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上一次床又能怎样呢？又能失去什么呢？可是一段关系的结束不应该是性爱的。

    我的身体对他来说或许是补偿，对我自己来说呢？所以我拒绝了，或许他觉得他的要求很过分，所以他羞赧著脸说对不起……我想他并不属于和我上过床的男人们，虽然我们在一张床上躺了一夜。至于在这里把他的故事说出来，只是他让我突然决定开始珍惜自己，整理和那个最爱男人的点滴。

    不久以后就是我的生日；我婉拒了朋友们开party的计划，一个人在家开始整理东西。手机不时响起，都是祝福短信或者电话。他突然登门拜访了，生日礼物是一条做工精緻的真丝旗袍。心里涌起那种好矛盾的情绪，为什么这个我最爱的人，却给我最深的伤痕？我想我永远也无法释怀因为他而失去宝宝的痛。可是我对他的不捨情绪又让我想靠近他。在他的注视下换上旗袍，很合身很漂亮，我听到他呼吸都粗重起来。慢慢解开胸前的盘扣的时候，他轻轻地从身后拥住了我。

    他从背后轻轻拥著我说，生日快乐，好好照顾自己，你比上次见你瘦多了…

    我不能告诉他自从失去宝宝后我没一个晚上好好入睡过，不想让这本已经很沉重的关系再添上一块石头。就让自己背负著这个伤口行走吧。但愿时间会有抚平伤口的一天。

    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任他拥著我进了卧室。卧室的地上其实堆满了我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大包小包，可他都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没时间问吧，盘扣复杂得他没有耐心解了，我穿著他送的生日礼物和他做了最后一次爱。

    我紧紧抱著他的脖子，眼泪流到耳朵里，又顺著脖子流到胸口，他还是没有注意到，只是说，你抱得我这么紧，我不好动啊。我鼻音重重地回答，那就不要动，就让我抱一会吧。他错愕地看著我泪流满面的脸退了出来，说，你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然后他才看到满地的东西，问，是不是要搬家了？我整理好衣服坐在床边说，算是吧。搬到哪里？搬到挺远的地方。具体地址还不知道，知道了再告诉你吧。他闷著头抽了一会烟，说要是需要帮忙就告诉我吧。我问他，你爱我吗？或许这是个最傻最傻的问题，其实问不问都没有必要的。爱，你让我心疼。这个回答，我想我会记得一辈子吧。这场没做完的爱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夭折了。

    等我最后给他电话道别的时候，我已经在机场了。带著不多的行李，把记忆尘封在这个让我爱恨交加的城市。我故作轻松地在电话里说，我去外面散散心，你好好的哦。回头回来请我吃一个星期好吃的！他笑著说，就一个星期啊？一年都没问题呀。挂了电话，心里的包袱比行李沉重多了，我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个我呆了近十年的城市。我现在笑著离开，我还能笑著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