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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商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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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遥逸摇着折扇,朝程宗扬脸上左瞧右瞧∶「眼白发青,眼底发暗,额骨发赤……不会是撞见鬼了吧?」

    萧遥逸只是开个玩笑,程宗扬却苦笑起来。

    「真的撞见鬼了?」

    萧遥逸顿时来了精神,「男鬼还是女鬼?」

    「一脸的大胡子,你说呢?」

    「一脸的大胡子?」

    萧遥逸煞有其事地说∶「那是大胡子女鬼。」

    程宗扬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这小子看出自己心情不畅,才故意来逗自己。

    闹鬼的事牵涉到宫禁隐密,云家和影月宗的人为临川王私下调查,没有向外界透出丝毫风声。但程宗扬很想听听萧遥逸的主意。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有件事,希望萧兄不要外传。」

    萧遥逸合起折扇,正容道∶「这是程兄信得过我。」

    程宗扬把事情原委详细讲述一遍,但略过云氏、影月宗和临川王的关系。

    萧遥逸一边倾听,一边拿着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听到假山下出现的两个人影,他手中折扇「刷」的一收,眼睛闪闪发光∶「程兄,有没有兴趣夜探宫禁?」

    「少来!」

    程宗扬一口回绝,「台城我也看了,里面的禁军起码有几千,而且戒备森严,明哨暗哨都有,我瞧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当然。」

    萧遥逸道∶「宫里的禁军都是我老头一手练出来的,里面的戒备布置花了他半辈子的心血,能不周全吗?我敢担保,整个建康城除了我萧遥逸,谁都别想轻易混到宫里。」

    「那我更不敢了。真要冒名混进去,谁都知道是你小侯爷干的好事,一抓一个准。」

    「冒什么名啊。我若拉你换身禁军的衣服混到宫里,那才是往火坑里跳呢。有我这知根知底的大行家在,保证咱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再轻轻松松溜出来,连根草都不碰着。」

    「那你自己去不行吗?」

    萧遥逸涎着脸道∶「我不是怕黑吗?不瞒程兄说,要没人陪着,我连半夜撒个尿都不敢出门。」

    程宗扬没想到又给自己找了桩差事,无奈地说道∶「你看什么时候吧。」

    「这又不是娶妻纳妾,还找什么黄道吉日。」

    萧遥逸一脸兴奋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晚就挺合适!」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昨晚我只睡了两个时辰。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养足精神才能干。趁现在我先睡会儿,夜里你再来叫我吧。」

    脚步声直到贴近耳边,卓云君才听到。她勉强抬起眼,看到那妇人一张涂满白粉的脸像面具一样惨白。

    那妇人把油灯忘在案上,见灯油燃尽不禁心痛,念叨半晌才添了油,点上灯。为着省油,她把灯草又去了一根,本来就微弱的灯光越发黯淡。

    那妇人举着油灯,朝卓云君的脸上照了照,然后啐了一口∶「下流的淫贱材儿,竟然还知道哭!」

    卓云君手脚都被缚着,脸上的泪痕也无法擦拭。被这个粗鄙的乡野村妇看到自己流泪,不禁羞愤难当。

    卓云君吸了口气∶「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老娘花了四个银铢买你来,当然是要你挣钱的!」

    妇人叉着腰骂道∶「左右不过是肚子下面三寸贱肉,有什么金贵的!你若想明白了,前面就是木榻,只要往榻上一躺、撇开腿,让那些汉子趴在你肚子上,在你贱肉里拱上几拱便是了。嫖一次十个铜铢便拿到手里,去哪儿找这么轻省的挣钱手段?」

    卓云君心头冰凉。自己在太乙真宗锦衣玉食,单是一只袜子就超过这价钱百倍。十个铜铢一次,只有最下等那些土娼窠里的丐妇才会这样廉价。

    卓云君又羞又怒,声音也颤抖起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宁肯饿死,也不会为你挣一文钱!」

    「你这个下流胚子!做过道姑就金贵了?还不是千人骑万人压的烂婊子!」

    妇人也不和她废话,抄起门闩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痛打。卓云君痛饿交加,那妇人又专打她小腿正面最痛的地方,门闩落下,小腿的骨骼彷佛折成两段,骨髓都迸溅出来。卓云君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那妇人听到惨叫,下手越发厉害;卓云君毫无抵抗能力,被打得满地乱滚。她本来一直死死承受,这时叫开声便再也忍不住,在妇人粗鲁地殴打下痛叫连连,最后又一次昏死过去。

    院中,昏黄的阳光照在墙头,正是薄暮时分。一道挂着厚毡的房门推开,那妇人拿着油灯从房内出来,抬手扑灭。

    程宗扬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这就是你的手段?我还以为多高明呢,原来就是往死里打,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打就打吧,还用门闩,你换条鞭子也多少有点品味不是?」

    那妇人吐了吐舌头,露出与她粗鄙装束绝不相称的娇俏笑容。她放下油灯,摘下嘴旁的黑痣,然后洗去脸上厚厚的脂粉。

    「你才不懂呢。」

    小紫一边洗去脂粉,露出一张宝石般精致的面孔,一边说道∶「像她这种女人,武功高,身份又显赫,一向颐指气使,心高气傲惯了,你把她当成个了不得的人物,认真严刑拷打,她真当自己是个宝,越打越傲。用门闩打,她才知道自己是窑子里的妓女,不是什么高贵的人物。」

    程宗扬瞧瞧那根闩闩。「也不是铁的。她怎么连这个都受不了?叫的我都听不下去了。你不会是真下毒手了吧?」

    小紫把指上的水迹弹到程宗扬脸上,笑吟吟道∶「程头儿心痛了呢。」

    「我是怕你真把她打死。给她点教训就行了,你把她打个半残,我对王真人没办法交代。」

    小紫撇了撇嘴∶「人家根本就没用力。你放心,她身上好端端的,连伤痕都没有。」

    「那她怎么叫这么惨?」

    小紫眨了眨眼。「是她太没用啦。」

    程宗扬哼了一声∶「你若不眨眼,说不定我就信了。说吧,你这死丫头又使什么花招了?」

    小紫笑道∶「我不过是趁她昏迷的时候给她扎了几针,让她对痛楚感觉更清楚些。这个女人好厉害呢,痛晕两次,捱到今天才叫出来。」

    真不知道小紫在鬼王峒跟殇侯都学了些什么东西,花招层出不穷。前天抓住卓云君,她用两根细针拧成弯钩形状,钉在卓云君颈脊部位,制住她的功力。以卓云君的修为,真元也无法动用分毫,以为自己武功尽失。接着又刺激她的痛觉神经,使她痛觉倍增。

    落在小紫手里,只能说卓云君上辈子欠她太多了。

    程宗扬道∶「你把我的被褥都用了,让我怎么睡?」

    小紫摸了摸程宗扬的脸颊,细嫩的手指像软玉一样光滑,娇声道∶「主人可以和小紫睡一张床嘛……」

    程宗扬被她摸得心头一荡,好在灵台还留有一点清明,立即道∶「免了。」

    小紫满眼失望地收回手∶「人家等主人好久了呢。」

    程宗扬戒备地说∶「你是等我死吧?」

    小紫吐了吐舌头∶「主人要死了,小紫给主人陪葬好不好?」

    「你是整我有瘾吧?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程头儿,你好无聊哦,一点情趣都没有……」

    房舍位于宅院东北,紧邻着花园,旁边便是院角的小楼。由于没有人住,房舍只在搬来时清扫了一遍,没有重新粉刷。这时房舍门窗都用被褥遮盖着,无论外面风和日丽还是月上柳梢,室内都一片黑暗。

    卓云君以为时间已经过去数日,其实她被囚禁在这里仅仅两天半。小紫算好时间,每六个时辰去一趟,让她误以为已经过去一天。卓云君真元被制,视力、听觉以及忍耐力、自制力都大幅减退,抵抗力连常人都有所不如。小紫用厚粉敷面,又故意把灯光调得极暗,再改变声音,卓云君面对面竟然没认出她是那个与自己交过手的少女。

    「别忘了,七天时间,你现在只剩下四天半了。」

    小紫笑吟吟道∶「她现在已经捱不住叫起痛来,再饿她一天,到第四天她就会乖乖吃饭。到第六天,我能让她对我叫妈妈。」

    程宗扬关切地说∶「生这么大个女儿,可辛苦你了。」

    小紫啐了一口,然后侧过耳朵∶「那个姓萧的来了。」

    程宗扬道∶「你也出去见见他吧。他这几天没见你,我看他牵肠挂肚的,一趟一趟往这儿跑,别落下什么病了。」

    小紫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见他。哼,他和谢艺一样,一点都不安好心。」

    「得了吧,这世上坏心眼儿最多的就是你!还有脸说别人。」

    萧遥逸一见面,还没开口就是一愣∶「程兄你……」

    程宗扬看了看自己身上∶「怎么了?」

    萧遥逸指了指脸颊,程宗扬一摸,脸上竟然多了一个大黑痣。

    程宗扬哭笑不得,那死丫头真够狡猾的,一不留神就着了她的道。她刚才摸自己脸,多半就是故意把黑痣贴到自己脸上。

    程宗扬揭下那颗假痣,笑道∶「怎么样?够醒目吧。既然是入宫,当然要化妆。」

    「程兄心思细密。」

    萧遥逸歉然道∶「不过今晚是不行了,我特来向程兄道歉,孟大哥已经抵达,我要去接他。」

    程宗扬道∶「孟老大来建康,不会是专门来见我的吧?」

    「当然不是。」

    萧遥逸道∶「孟老大这趟半年前就定好的,本来说明天到,因为艺哥的事才赶在今晚。」

    程宗扬见萧遥逸神情又黯淡下去,便岔开话题∶「孟老大来建康有什么事,竟然半年前就定好了?」

    萧遥逸抹了抹鼻子,勉强笑道∶「云家的舰队回来了。明天云府大邀宾朋,孟老大是座上宾,当然要来。」

    「云家和你们星月湖还有关系?」

    程宗扬觉得奇怪。云苍峰与谢艺素不相识,甚至连萧遥逸的身份也不清楚,可云家请客却邀来孟非卿,难道他们早有关联?

    萧遥逸一怔,「怎么会?」

    接着他明白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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