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恨不得立刻把她撕碎,几次窜过去都被别人拦住,最好似乎也脱力了,坐在地上再没起来。
黑色的棺木停在唐铜山家里,唐龙没有后代端瓦盆,本来应该出了家门摔在路口的盆子,在棺材抬起来之前就摔碎了,尖利的渣子散了一地,像一颗颗钉子一样,被杂踏的脚肯踩成了粉。
棺材出了房门,唐龙媳妇儿被趟倒在地上,人们还没从杂乱中恢复过来,就看到唐铜山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就要去打她,眼看着棍子要落在头上,却又软绵绵地来了。
接着唐铜山就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冒汗。
这边忙着出殡,没人去注意唐铜山的不对劲,只猜测他只是气的。
到亲眷们都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唐铜山已经脸色煞白,在地上打滚,忙着把他抬到医院。
乡医院一看情形就退了回来,直接说:“去县城吧,这情况怕是不好。”
到了晚上县医院传到村里的消息是,唐铜山肺癌晚期,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而他的媳妇儿因为上午打唐龙媳妇儿未果,到现在还在椅子上坐着。
亲戚们有的已经散去,没散的又忙着去管唐铜山,竟然忘了她的存在,一直到夜深才有人想起给她送去了一点稀饭。
唐龙父子葬以后,他媳妇儿也离开了唐家,回娘家以后又从娘家去了外地,从此音信全无。
而留来的唐铜山夫妻一个肺癌住在医院,一个瘫痪在床,都无人照顾。
不过这种情况也只维持了几天,唐铜山便出院回家了,后来才从他们亲近嘴里得知,原来已经没钱再治。
人们忍不住又在街头巷尾议论:“铜山家两个以前也挺能干的,咋就到使钱的时候木有了?”
“别说了,能干啥里,就是占点别人的便宜,讹人倒是讹了不少,不过他那个孙子怕就是讨债鬼,听说讹来的钱都给那小孙子看病花完了。”
“那可不真是讨债哩,钱花完了人也死了。”
“再说了铜山那也是癌症,活不了几天就是再治也就那样,不过是再多花点钱,这会儿谁愿意给他们钱哩,明着给了也要不回来,还指望他媳妇儿站起来挣钱去不成?”
我也看到过铜山几次,他明显瘦了很多,脸上的皮往搭拉着,像挂着一张假皮似的,眼也被搭着的皮遮住,只留一条缝。他推着一辆非常破旧的轮椅,上面坐着他媳妇儿,脚步踉跄,缓缓前行。
有几次看到他们在唐龙跳井的那段路上走来走去,偶尔看一眼已经被填实的土地,双眼迷离。
有时候也会停在青离家的旧院子前,只是略稍站就赶快离开。
我还在我们家门前的池塘边看见过他们两次,都是午的时候,两人停在池塘边的路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干干的池塘。
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月,一天半夜听到村东头一声凄惨的叫声,有人起了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回去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是唐铜山死了,而那声惨叫大概是来自他媳妇儿。
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媳妇儿正歪倒在床沿上,双目出血,但并未断气,送往医院的途中,她甚至还睁开血红的眼睛看了一眼抬着她急步走着的人们。
而唐铜山早已经四肢僵硬,整个身体像被人从里面串了一根线,而就在他死的时候,这根线突然收紧,所以他蜷成一团,手和脚都是勾状。
铜山埋了以后,他媳妇儿才从医院回来,但是眼睛已经瞎了。
没人愿意收留她,只能送到乡里的敬老院,但是对于一个双目失明,双腿瘫痪的老人,敬老院也并不喜欢,常常听人说她在里面受了虐待,但是也仅仅是听说。
只是这事过了很久我都不能心安,晚上一直会做一种恶梦,就是唐龙一遍遍地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他。
我很着急,急着跟他解释没有救他我很内疚,可是我们两个却一直像对着不同的人说话,他来来去去只说让我放过他,而我反复说的就是没能救他。
我解释不清又想拼命解释,脑子里就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似的会突然闪出一道黄色的光,那个光照的我睁不开眼睛,甚至觉得心脏都会停止跳动。
每次到这个时候都会惊醒过来,看到白小红坐在我身边摇我说:“高鹏醒醒,醒醒,又做梦了。”
我满身大汗问她:“我说什么了吗?”
她摇头说:“没有,就是一直踢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