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上高中,课余常给笔友少商写信。
少商是上海男孩,19岁,刚上大学。他学数学,性格却开朗活泼。黄浦江边,少商挥舞着双臂快乐的大笑。
她给少商寄山里的枫叶,火红火红的,装满贴满8毛钱邮票的信封。
因为有人说,青春年少最美的诗行便是枫叶。
而少商,他寄过来的信是电脑打印的。很长,密密麻麻排在16开的白纸上,少商说电脑打字很快,他劈里叭啦讲那些大学的诙谐故事。
有一次,他们谈到理想。少商说渴望自由,希望有足够的机会周游世界,他要做最优秀的摄影师。
他反问她,那你呢?
其实那时候她的生活已走入困境,父亲过早逝世,体弱多病的母亲要供她们三兄妹上学。最后她给少商写信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亦无法理想。”
少商回信写了些伤感鼓励的话,他说:“你可以来上海找我。”信封内还夹着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和一些上海的照片,果真是小说中的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她小心翼翼收藏起这些东西,自此却不再和他联络。
中途她退学外出打工。在酒店端盘子、服饰店站柜台、校园门口摆地摊生活的艰难,那样茫然无助地穿行于城市之间。冷暖自知,她只有倔强地近乎自虐地卖力工作。她放掉女孩所有的娱乐时间,终年无假,日日加班。每个加班结束夜归的路上,看着无边的夜色和城市的酒绿灯红,她总会想哭。不过她想,总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五年,直至她的生活惭有起色,并且工作业绩突飞猛进。那时候公司调她去上海总公司,任策划总监。她一向勤奋卖力,在新的环境里自然是如鱼得水。
这么久,她想,这是上海,也许应该去看看少商。
上海的春天潮湿而干冷,23岁的她在某街门口等到了记忆中穿白衬衣的少年。少商看上去看大多数普通的男人一样,懒散而木然,他心不在焉地吐着烟圈。然后,他开始讲单位领导如何如何小气,同事怎样在下班时间找机会打长途,以及,他的一些小小成就
她默不作声的听,末了,说:“你还是像写信那时候一样健谈。”
少商微怔,试探着问,那你呢?一如当年谈理想的口气,含有太多的同情成份吧?
她笑,起身和他告别。
身后响起“岁月任其沧桑,你一定要记得,长叹一年复一年”
是山姆的音乐,时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