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没有经典的开始,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那天我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
我以为又是一个悲苦的生命来寻求帮助或者来找个人倾拆。因为他看起来发育不良:身材瘦小,面色灰暗,眼眶凹陷,嘴歪脸扭肩斜。一颠一顿的拖着右脚慢慢的走,整个人看起来象缺乏男性气质的畸形儿,让人看着很不堪
过去,我曾接待过无钱医治的白血病少妇,前路暗淡的身患软骨病的兄弟俩,以及争取到国际卫生医疗援手的心脏病少女患者。这些不幸的人们曾让我心颤,掬上同情的泪,但渐渐的这样的事多了,心也慢慢钝了。悲伤的人那么多,面对这些,很多时候我是那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除了想起他们时心沉甸着,喉头哽硬着,一声叹息罢了。
现在,这个少年来了。照例端来热茶,看坐,准备持久的询问倾听。显然,他有点不知所措。嗫嚅着双唇,语音模糊断续,似乎吐不出完整的句子。看他焦急的样子,我让他别着急,慢慢说。这时,只见他右手伸向灰旧夹克左边胸口的内侧口袋里,抖索着摸出一叠油旧的纸钞来,这时,他似乎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一口气,语调也稍顺畅了些。
在他迟滞般的叙述中,间或我的询问,才得知,他今年才16岁,先天性脑瘫患者,十天前一辆摩托车撞伤了他的左手,这80元钱是付给他的补偿费,他从电视上看到许多贫困的孩子没钱上学,于是想捐出这80元钱。我这才注意到他左手上新结的暗红色伤疤,看他说话费力,言不达意的样子,想到他自己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尽管他丝毫没谈到自己的困苦,脸上更是平和欣然的神情。但可以想见,多少年来,他的父母为他治病,为他生活所付出的辛劳和忧心。所以,我带着感动和同情想谢绝他这份爱心。当他明白我的意思后,顿时急得更加张口结舌,手足无措,以至一张暗淡苍白的面颊憋得黯红,那焦急和期盼的眼神让人心动,使我在感动中渗入了震动和深思:也许我不能用一般世俗的眼光来对待他,是的,他也许不需要他人的同情,更不需要怜悯与施舍,他也许只是在渴望自己被别人需要的时候获得与正常人一样的对待和感觉,尽管这80元钱可能是他经手的有权处理的最大也是他所有的财富,但他心甘情愿奉献出来,就是为了单纯的被需要,被看重从而便开心快乐。
于是,我郑重地记下了他的名字,收下了他的捐款,并告诉他,找到受捐人以后会告诉他。这时,他脸上露出孩子般快乐的神情,一张笑脸让他凭添了生动可爱的气息,他非常高兴地说:“那我、我过几天再来谢谢。”
看他一瘸一跛脚步似乎更轻松的离开,我在想,这时的他也许是最快乐的。
可是过了没多久,一天下班后,我行走在团结路的人行道上,远远的看到一个骑脚踏三轮车的人迎面望着我夸张的笑,恍惚间,看清是他后,我左右看看没有熟人,才勉强向他投去僵硬的一笑,但他在与我交错行过之前,他一直热切地看着我笑,那么纯净,那么殷勤,又那么的纯良,纯善得没有沾染一丝世俗的东西,一直望到我的内心深处,令人铭刻。我忍不住回头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这样的形貌曾经遭受了多少白眼和歧视的目光,而我也有这样不能免俗的想法,我为自己刹那间卑俗的内心思想感到可耻。以后,我偶尔也会在下班路上看到他,都是这样热情而纯净的眼光望过来,每次我都笑容满面地扬着手和他打招呼,我想我应该足够表达我的亲切和真诚,当此时,我看他笑得更可爱,更灿烂,更高兴,堪比太阳。
现在已经很久没见到他的笑容了,有时想起这样的笑容便觉得内心一阵清凉。
倒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但愿他纯善的天空下永远没有烦恼,但愿普天下的人们都善待身体有缺陷的不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