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雨。这种天的雨并不象初夏时分那般黏黏的、潮潮的,这种雨带着些寒意从发隙中、衣领中直至遍布整个身体。
回到家中,换下微湿的衣装,该泡壶茶了。茶几上黑檀的茶盘幽幽地发着光,长期饮着的茶水,她也光彩了许多。我喜欢在茶盘里摆上几只喜欢的壶,并不是为着漂亮,只是想让不同的心境、不同的茶类中各有所适。而这时的窗外,那层灰灰的雨丝正把心情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模糊的颜色,我需要冲一泡碧螺来舒缓一下这暗淡的阴郁。沸上了水,端起心爱的芳泉壶,在过去的时光里,她是最乐于助我的,总能在这心境下瀹出阵阵的清香,并把这清香袅袅的浮起,直让我忘却所有。这几个月的相伴,暗淡的她,已经渐渐有了皮质的光泽,灰黑中有些赭色,盖缘上有些红晕,我所特异的是壶底那一团暗红的似早起又蒙着黑云的太阳一般。于壶我不是太懂,据说可能是调了其他的浅色的紫砂,这在盖的顶端也有所见,有位壶友说,这样做可以更好地发散香气,我便记下了。这壶的钮也十分讨人喜欢,象是一座小桥架在茶与人之间,茶香能沿着桥很细密地传入鼻中,而在专业的说法上这也竟叫桥梁的子。
茶壶是李碧芳高工做的,朋友带壶过来的时候,说这壶用的是碧芳的“芳”字,作者一定是极爱这种壶款才会这样起名,因为名字带着作者本名中的“芳”字,也便由此多了一分好奇。闲瑕时经常上网找找李碧芳高工的资料,她是壶艺大师可心的嫡传,曾受过壶界泰斗景洲老先生的指导。某日,在景洲老人九十诞辰记念册上找到她的一张照片,面容秀美、温婉,那时她该是只有二十出头吧?黑白照片上看着衣着颜色有点深,在那个年代可能是非红即绿或蓝了。后来又见着几张照片,体形比年轻时慵胖了许多,穿着红衣,眼神坚定之中有着很淡的难以言绘的哀。
有时壶友们来家中小叙,把壶言茶之时总要想着这把芳泉,除了赞美之外,便有些妒忌。这精美的光素器自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我亦开始对自己的眼光十分得意起来。这天,朋友闲扯起来说道:“你知道吗?李碧芳老师溺水而亡了,而且听说是自”我不太相信,人的生灭虽然是天理。
很久不用这壶了,只在每日间用温水轻拭,希望她的“芳”永在。
这种天、这种心境我端着壶细细地看着,桥梁的子?难道这时李老师已经想要从这桥上直入黄泉么?“芳泉”啊!我看着灰蒙蒙的壶身,看着愤张如武士肌肉般的壶嘴,那壶底的一团暗火难道是她将要燃尽的最后一息吗?一片灰暗所包围的生命又是怎么一种生命?
天色暗淡,其月如勾,且住且行,月下有水一泓,水上有桥一拱。
这晚,便用这芳泉沏上一泡碧螺,让壶里的幽芳带着一缕的精魂弥散于这灰蒙蒙的天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