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陛下如今的身体恢复了不错,只是毕竟是十多年的沉疴,若是往后不注意,或可复发。”
“复发之后会如何?”
“比之首次发作更要惊险。”
“如何惊险?”
“轻则缩短寿元,重则……殒命。”
简御医整整花了一刻钟来诊脉,而诊完了脉之后,又动了金针,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简御医已然满头大汗。
寝殿内虽然生了炭火温暖如春,但是却还不会生汗。
可简御医却大汗淋漓。
除了废精气神之外,恐怕还有恐惧。
当简御医取出了最后一根金针的时候,永熙帝的脸色好了不好,只是,神色却没有缓解,看着面色极为难看的简御医,她心里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了,“如何?”
简御医当即跪下,“陛下……”
永熙帝笑了笑,“朕说过,便是你治不好朕,太女也不会让你陪葬的。”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朕未必不会!”
简御医苦笑,“陛下,臣都这般年纪了还怕死吗?”
“也对。”永熙帝笑道,“你不怕死,只是怕连累你的家人。”叹了口气,“也吧,朕待会儿给你一道圣旨,便是你治不好朕,罪不及家人。”
“陛下……”简御医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没错,她心里是有这般担忧,但是这般多年她一直负责她的身子,说句冒犯的话,她便是她的病人,如今病人出事了,作为医者,她心中如何不难受?“陛下,臣不是早便叮嘱过陛下不要劳心吗?”
“简御医啊。”永熙帝继续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当皇帝是世上最劳心的活计吗?”
“陛下……”
“别人干的活计累了还能休息,厌烦了便可以直接说不干了,可朕却不能,不管多累,多厌烦,都不能休息,更不能说不干了。”永熙帝继续笑道,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简御医心里却更是悲伤,“陛下,如今只是刚开始,只要好好治疗……”
“你知道朕为何这般年都留你在身边吗?”永熙帝却打断了她的话。
简御医摇头,“臣不知。”
“不是因为你是从十六皇女府中出来的,更不是因为你的医术有多高明,而是……”永熙帝的话顿了顿,随后,方才敛去了笑意,“你说谎的事情朕能够一眼便看出来。”
简御医面色一白,“臣该死!”
“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永熙帝道,“跟朕说实话,如当年一般跟朕说实话!”
“陛下,臣并没有说谎!”简御医坚定道,“只要陛下静心养病,再配合治疗,臣不敢担保一定能够痊愈,但是却可以担保陛下十年之内无虞。”
冷雾的脸色在听了这话之后更是苍白了,倒是永熙帝却笑了起来。
“十年啊。”永熙帝笑着道,“朕今年四十四了,十年之后便是五十四了,当年先帝去世之时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朕活到这般年纪,也不算是对不起先祖对不起祖宗了,只是……”她看着她,缓缓继续,“若是朕静不了心养不得病呢?”
简御医面色一变,“陛下……臣不是胡说,陛下的病最需要的便是静养,否则……”
“朕会明年便死?”永熙帝问道。
“陛下!”冷雾跪了下来,“请陛下……”
“连你也不将朕放在眼里吗?”永熙帝厉声喝道。
“陛下……”
“你们以为朕不想静心?不想养病?”永熙帝坐直了身子对着两人冷笑,“可如今朕还没有养病便有人将朕当成瞎子,当成傻子了!若是朕再去养病,不必自己病死便会有人代替老天送朕上西天了!”
“陛下——”
冷雾和简御医同时喝道。
永熙帝冷笑了几声,眼眸有着翻滚的暗潮,“将朕当成傻子的,朕动不了她,将朕当成瞎子的,朕更是动不了!朕也想好好养病,也想什么都不管,可朕不管,不必明年,便已经天下大乱了!”顿了顿,又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只要朕狠下这个心来就成,可是朕狠不下来这个心,你们说怎么办?”
“陛下……”简御医不知道永熙帝所说的代表什么,也没有去揣测,“即使是为了处置这些,陛下也应当保重身子!若是陛下真的无法静养,臣会调几张方子,尽可能地稳住陛下的病情!”
永熙帝躺了回去,面无表情地道:“好。”
“臣立即下去开方子!”简御医随即起身道。
“此事不必入脉案,方子开好了之后你小心保管,每剂药你亲自抓,抓好了之后交给冷雾,记住,朕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若是外面透了一丝的风声,即便是你们,朕也不会放过!”永熙帝警告道。
“奴侍领旨!”
“臣领旨!”
冷雾和简御医同时道。
永熙帝合上了双眼,声音缓和了下来,“简御医,依着朕的情况,朕还能撑多久?”
简御医不知如何回答。
“跟朕说实话!”永熙帝道。
简御医低下了头,“若是陛下继续劳心……恐过不了五年……”
“下去吧。”永熙帝沉吟半晌之后道。
简御医退了下去。
冷雾仍旧是守在一旁。
帝寝殿内静悄悄的。
许久之后,冷雾缓缓开口:“陛下……不如告诉皇贵君吧?”
永熙帝睁开了眼睛,眼底满是冰冷,“朕的话不说第二遍!”
“可是……”
“礼王身边的那股子势力查清楚来历了没有?”永熙帝问起了正事。
冷雾只能低头回道:“有些线索,与之交过手的暗卫可以确定对方的武功路数和暗卫很相似。”
“又是她?”永熙帝没有多大的惊讶。
冷雾不敢确定。
永熙帝没有继续问下去,“东南那边如何?”
“还在找,当年诛杀的人太多太多,需要时间……”冷雾回道。
永熙帝道:“朕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陛下……”
“若程秦的身份是真的,那当年定然还有漏网之鱼,连秦家的嫡亲血脉都能够逃出来,其他人便逃不出来?”永熙帝冷笑。
冷雾低头,“是。”
永熙帝合上了眼睛,“他如何?”
“情况还是不稳定。”冷雾回道。
永熙帝叹息一声,“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是。”冷雾应道。
……
第二日,雪停了,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只是天却更加的冷了。
司予赫醒来之后仍旧是那般模样,正如那御医所说的,她像是封闭了自己,或者该说是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那里面有李氏,她最心爱的人。
自从昨日之后,司以晏便再也不敢刺激司予赫了,没说一句话都在脑海中过了三遍。
水墨笑将李氏的灵柩带回了大皇女府,在偏厅内设了一个灵堂,如今下着雪,天又冷,水墨笑便没有让人盖棺,他还是希望司予赫能够见李氏最后一面。
昨日在回宫之前他或许还抱着奢望李氏还活着,棺木里躺着的那个人不是李氏,可回宫之后,这个奢望便碎了。
若是李氏没死定然瞒不过她的,虽然昨日她那般冷漠,但是神色之中却无表示李氏还活着的痕迹,尤其是最后的那些话。
当年她能够熬过来,她的女儿也能够。
可是陛下,青出于蓝也未必胜于蓝!
当年你能够熬过来是因为你身边还有很多爱你的人,还有雪暖汐留下来的孩子,还有你的江山,你没有了雪暖汐,但是你拥有许多其他的你不能舍弃的人和东西。
可是赫儿没有!
她自幼便没了生父,即便我再疼她如亲女,可始终不是她的生父,后来,身为长女,却早早地被告之于皇位无缘,她不在乎,按照你所希望的路去走。
几年的战场历练,她成功地走上了你所希望的道路。
你在希望她依照你所指的路去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实她很寂寞,她也需要被人爱,被人关心?
当年我不喜欢李氏,好好的一个男子去什么战场?还杀敌?可是,当我看见赫儿说起他的时候的神色,我认输了。
我求你赐婚并不是因为赫儿的苦求,而是我心疼这个孩子!
司慕涵,你在心疼其他孩子的时候可还注意到你的长女?虽然她一向坚强的看似不需要别人的细心呵护!
她真的很爱很爱李氏。
你或许会为她为了一个男子而弄得现在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在她需要比人关心呵护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
李氏给赫儿的是我们十几年来所无法给予的!
赫儿爱李氏,不亚于你当年爱雪暖汐,甚至,爱的更深更纯粹!
可是这些,你都不明白。
“赫儿,先吃早膳,不然箴儿便会生气的。”水墨笑端着早膳上前哄道,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司予赫听了这话顿时伸手抢过了水墨笑手中的清粥,然后不顾烫蒙地往嘴里送。
“慢点!”水墨笑忍住哽咽道。
……
司予赫的这般情况一直持续着,不管御医如何会诊,如何治疗,都无法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来,最后,水墨笑也放弃了。
没关系,便当再养她一回就是了!
她又不是没有养过!
除夕前夕,司予昀再一次来到了大皇女府。
水墨笑本是不想让她见的,只是听她说了或许能够让司予赫好过来的话之后,他终究还是同意了,水墨笑原本是想跟着去的,可是管家却来说停放在偏厅内的尸首出问题了。
水墨笑只能赶去查看,让宫侍领着司予昀去。
棺木至今为止仍是没有盖棺,可尸身身上本就有许多的伤口,便是如今天气冷,可放久了始终还是出问题。
水墨笑看过了情况,又想着司予赫如今的情况,沉默半晌,“将棺盖盖上吧!”
“是。”管家低头应道,随后便欲指挥下人动手。
“等等!”水墨笑喝止了她们,“先找法师回来做一场法师,依着大殓的规矩办一场吧!”
“可……”管家也想,“可是如今靠近除夕,依着规矩是不能……”
“谁说不能?”水墨笑冷下了声音,“本宫说能便能,若是有谁不满意,便让她们来找本宫!本宫倒想看看谁敢拦!”
管家闻言,只好点头。
水墨笑走到了棺木前方的供桌上,亲自燃了三支香,“你若是在天有灵便保佑赫儿吧,保佑她快些好起来……”话顿了顿,随后方才道:“其实本宫也不知道赫儿究竟是好起来好还是现在好,好起来她痛苦,可不好起来……一个女子,一个曾经战功在身的女子,如何能够这般过下半辈子?本宫不嫌弃她,可是……本宫心疼,可惜!”
说完,将香没入了香炉,随后,转身离开。
水墨笑到了寝室的时候,司予昀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他看了看她,“见过你大皇姐了?”
司予昀点头,神色凝重但是却坚定,“父后,大皇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水墨笑沉吟会儿,“希望如此。”
“儿臣还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大皇姐。”司予昀道。
水墨笑没有阻拦,待她走了之后便进屋子,先是查看了司予赫一番,见她并无异样之后,便问一旁的宫侍,“礼王跟赫儿说了什么?”
她不相信太女,也不相信司予昀!
“没什么。”那宫侍道,“礼王殿下先是问候殿下,随后又跟殿下说了一些让殿下快些好起来,陛下和其他人都在等着她快些好起来的话,还有说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很想和殿下一同饮酒赏梅花,后来见殿下的头发有些乱,便又亲自为殿下重新梳了头发。
水墨笑看了一眼司予赫,随后走到了铜镜旁,拿起了放置在上面的一把玉梳握在手中,冷笑一声,”还真的将我女儿当成傻子了!“
……
司予昀从大皇女府回来之后便直接回了府。
将近除夕,衙门基本也已经不处理事情了。
回了府之后,谢氏便来跟她说府中除夕布置的事情,司予昀心情似乎不错,听完了谢氏的话,最后也挺满意的,没有提意见,”你拿主意就好。“
谢氏自然是看出了司予述心情很好,说完了除夕布置的事情,又说了几句闲话,话锋一转便说起了司升正,如今司升正已经到了可以分辨谁跟谁更亲的年纪了,而且也开始记事了,虽然这三年他时常进宫看望,可始终不及养在身边,最重要的是他担心继续养在宫里面,豫贤贵君会跟孩子将他生父的事情,他也不是想要孩子彻底地忘了生父,只是不想孩子知道太多,因为知道太过便越是思念,便是人已经死了,他也不想见到这些事情发生!
这三年他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太医之后,渐渐的,他也明白了一些,不是他不能生,也不是殿下有问题,而是,她不想让他生!
当时明白的时候心里难过了一阵子,可是后来也想通了,他一定会有孩子的,否则殿下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便无法维系,她不让他怀上孩子无外乎是担心他生了女儿,而这个女儿又和她的嫡长女年纪太近会威胁到她罢了,如今孩子也懂事了,她也该会考虑让他生孩子!
也便是这个原因,他更加希望将孩子接回来,先接回来培养一段时间,紧接着怀孕,再引到孩子期待他腹中的孩子,这般将来姐妹感情好了,他的孩子日后的处境也好一些。
”殿下,不如今年我们将正儿接回府中过年吧。“
谢氏也不急,先将人接回来过年,等过了年之后再找借口留下,他相信只要哄好了孩子,豫贤贵君不会阻拦的。
司予述如何看不出谢氏的心思,不过他的这番心思也是寻常,她也便没有多管,”这三年母皇一直冷落着父君,便是过年也不例外,父君身边便只有正儿一个人陪伴,我们将孩子接出来岂不是不孝?“
谢氏没想到司予述会这般直白地拒绝自己的要求,”可孩子渐渐长大了,总不能一辈子住在皇宫?
司予述似笑非笑,“有何不可?”
谢氏心中一凛,因为他听出了司予述心中的深意。
一辈子住在皇宫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她是皇帝的女儿,或者是……皇帝!
司予昀的野心,这几年谢氏也渐渐摸清了,所以,这话其中一层意思,他并不意外,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司予昀竟然有将司升正立为太女的心思。
没错,司升正是她的嫡长女,被立为太女名正言顺!
可当日她向谢家提亲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母亲的支持吗?可如今她这般是打算让谢家为他人做嫁吗?
若是将来面对的只是一个世女的位置,他可以放弃,可以不为女儿去争,可若是太女之位,他凭什么不能争?
那时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是女儿的事情,是谢家的事情,他为何要为他人做嫁?
他的女儿也是嫡女!
不过虽然谢氏心里有了想法,面上却是平静,“既然殿下都这般说了,我也无话可说,我也不是要做不孝之子,只是看着正儿大过年的连家也不能回……父君是疼孩子,可祖父和母亲父亲总就是不同,也罢,孩子是父君养大的,向父君尽孝也是应该的。”
司予昀倒是没想到她的一句话让谢氏生出了这般多的心思,也懒得跟谢氏在司升正一事上面争执,对于司升正,司予昀谈不上喜欢,但是也没有当日的厌恶,理由说不上来,或许始终还是存了一份母女血缘亲情,“你若是心疼便备一份好一点的新年礼物送给孩子。”说完,便去了书房。
谢氏没有拦她,礼物他自然会备,不过最要紧的好事找个时间回母家一趟!谢家的人绝对不会为他人做嫁!
……
次日,管家便将法事安排好了,只是一场小法事,一日便可以完成的那种,便是水墨笑做了担保,可管家也不敢做的太过。
惹怒了陛下对谁都没有好处。
法事从一大早一直做到了傍晚时分。
法事做好了之后,便是盖棺了。
水墨笑一直守在了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涌出了一股悲伤,他是不喜欢李氏,便是到了后来,他还是不喜欢,现在也不是很喜欢,可是,毕竟是相处过的人,而李氏也是对他颇为孝顺。
或许便是这般,等人没了方才想起了他的好。
水墨笑合了合眼睛,上前上了三炷香,随后便开口吩咐:“盖棺吧。”
也便在他的话落了之后,身后,门口处传来了一道极为沙哑难听却是清晰的声音,“等等……”
水墨笑浑身一颤,随后,转过身,便见司予赫站在门口,泪水,迅速弥漫了他的眼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是真的似的,他一动不动,生怕动了梦便醒了。
“殿下!?”管家却是忍不住开了口。
司予赫没有看向众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棺木,然后,一步一步地上前。
水墨笑回过神来,担心她又会发疯伤害自己,忙拉住了她,“赫儿……”
女儿醒来了他高兴,可是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女儿伤害自己!
“父后……”司予赫缓缓说道,声音还是那般的难听,可却没有多少的悲伤,好像是看开了一般,“我只是想看看箴儿……看他最后一面……”
水墨笑却更是担心,“赫儿……”
“父后,儿臣求你。”司予赫看着水墨笑道,她的眼中没有多少悲伤,可若是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却不禁让人心中悲恸。
水墨笑松开了手,“去吧。”
“多谢父后。”司予赫扬起了笑容,随后,起步走到棺木旁,缓缓地蹲下了身子,伸手入内。
水墨笑再一次叫道,“赫儿!”
司予赫却没有理会他,轻轻地抚上了棺木中永远沉睡之人的脸,她没有掀开那白布去看下面的面容。
水墨笑松了口气,便是他见了也心惊,更别说是赫儿了!她见了一定受不了的!
“对不起。”司予赫笑着道,可泪水却从眼眶涌出,“我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般长的时间,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以后不会了,你看,我来了……”
“赫儿……”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知道的……在我恍恍惚惚的日子里面,我一直感觉有个人在担心我,我知道是你……你一定还没走吧?你一定在我的身边,你担心我有事吧?箴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看,我已经好了,都好了……以后,我也会好好的……箴儿,你放心走吧,不要再担心我……”司予赫缓缓说着,“箴儿,放心走吧……”
她起身,然后,弯下腰,却是要去亲吻棺中之人。
管家本能地想阻止,可却被水墨笑拉住了。
轻轻的一吻,便结束了,仿佛没有多大的不舍,可是水墨笑知道司予赫却是用了一切的力量方才能够放手。
傻孩子,你什么不好学偏学你的母皇?
胜过她又如何?
父后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司予赫站起身来,扶着棺木的边缘,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松开手,转过身,“盖棺吧!”
话落,泪落。
下人当即上前。
随着轻轻的一响,棺木盖了起来,随后,便是上钉。
司予赫一直站着,没有回头,也没有睁开眼睛。
水墨笑仿佛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上消失似的,待仪式完结,他方才上前,“赫儿……”
司予赫睁开眼睛,笑了笑,“儿臣让父后担心了。”
水墨笑也笑道:“傻孩子,你是父后的女儿。”说完,又道:“等过了年,父后再好好地替李氏办一个丧礼,让他体面地入葬,丧礼早便该办的,只是父后想着你一定想见他最后一面的,所以便一直延着。”
司予赫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走到棺木旁,轻轻地抚摸着棺盖,“父后,儿臣想在这里陪陪箴儿。”
“赫儿……”
“父后不必担心儿臣,儿臣不会再有事的。”司予赫缓缓道,“儿臣答应过箴儿一定会好好的,儿臣答应过他很多事情,但是大部分的都没有实现,如今这最后一件,儿臣一定会做到的。”
水墨笑犹豫半晌,方才点头同意。
司予赫微笑道:“谢谢父后。”随后转过身,继续轻抚着那棺盖,仿佛是在轻抚着棺中之人似的。
水墨笑虽然仍是担心,但是她相信司予赫最后的那句话,她答应了李氏,便一定会做到的,这一晚上,是他自从李氏出事之后睡的最为安稳的一个晚上,然而,当他第二日醒来,却后悔了。
司予赫失踪了。
连同李氏的棺木。
若是司予赫自己一个人走,府中的人没有惊动倒是可以理解,可司予赫带着棺木一同走,府中的下人侍卫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便不正常了。
不正常到了让水墨笑勃然大怒,一直到司以晏赶来,水墨笑的怒火方才消了。
大皇女带着正君的灵柩失踪了。
这在京城绝对是一件大事,顺天府又必须出动了,很快便查到了当日一大早城门一开,便有一辆车子拉着一个棺木出了城门。
守城们的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这并不违背律法,最近也没有戒严令,便没有阻拦。
顺天府的人顺着线索查去,可司予赫出了城门之后便想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水墨笑无法接受这个,“怎么可能没有消息,一定是你没有用心找!”
御书房内
水墨笑几乎越过了永熙帝成了主角。
于灵跪在地上,“回凤后,臣将能够派遣的人都派出去了,不但将京郊搜查了一遍,还派人沿着出京的路线沿途查下去,可都一无所获!”
“那般大的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水墨笑还是不接受这个解释,“好!一个人好藏,可是她带着一具棺木!如何藏?!便是……”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便是死了也总会有尸首吧?”
于灵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终也只是给出两个可能,一就是司予赫出城门之后便找个地方将灵柩给埋了,然后自己走了,另一个可能便是司予赫将自己和灵柩乔装了,所以沿途才没有被人发现。
当然,于灵心里还有另一个可能,那便是司予赫真的如水墨笑的猜想一般找了一处隐蔽之地抱着灵柩自尽了,自然,这个可能她不敢说出。
“你们根本就是废物,一群废物……”水墨笑还是在怒喝。
“够了!”永熙帝沉怒出声。
水墨笑转过身盯着她,“你满意了吧?赫儿不见了,你满意了吧!你现在不必担心有人会危害太女了!不,或许你更担心了,担心赫儿躲起来伺机谋害……”
“水氏!”永熙帝怒声打断了他的话。
水墨笑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该当着外臣的面和她争吵,可是他忍不住,那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我女儿不见了,不见了!我宁愿她还傻傻的在我面前我也不想她像现在这般生死未卜!”说罢,便含着泪拂袖转身离开。
于灵将都压的低低的,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屏蔽在脑海之外。
许久之后,冷雾快步从外面进来,走到了永熙帝的耳边低语一阵,永熙帝的脸色随即松弛了一些,随后,对跪在地上的于灵道,“你退下吧,不必再找了。”
于灵不敢抬头,低着头领了命令便退下。
……
司予赫的失踪,除了水墨笑等关心她的人紧张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极为的紧张,那便是司予昀,司予昀没想到司予赫在醒来之后不是去报仇,而是带着一具尸体走了!
难道她司予赫真如她说的是一个无能之人?!
“殿下,如今大皇女失踪了,我们的计划如何是好?”陈玉忧心道。
司予昀沉着面容,没有回话。
陈玉看了看主子,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吧。”司予昀道。
陈玉吸了口气,“殿下,这件事我们明明可以自己做的,为何要拉上大皇女?如今外面虽然大部分人都说是太女为了报复大皇女而掳走了大皇女正君,且杀害了他,可是也有人认为是殿下做的,既然外面都有人如此想,那陛下恐怕也会怀疑!”说罢,看了看司予昀,“殿下,大皇女正君一事可和您有关?”
司予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陈玉心头一颤,当即跪了下来,“小的该死!”
可虽然嘴上说了该死,心里却仍是怀疑,可若是说殿下做的,她没有理由不知道啊?可若不是殿下,太女有这般蠢吗?
“起来吧。”司予昀似乎没有打算追究。
陈玉心头微微松了口气,“殿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司予昀沉默半晌,却给出了一个字,“等!”
“等?!”陈玉惊愕,“殿下,机不可失,我们……”
“便是我们晚些时候动手司以琝的丑事也不会消失!可若是我们现在做,而且亲手做便是公然与母皇作对!”司予昀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越发的森冷,“当日母皇将程秦给太女便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而且,竟让竟然发现了我和程秦私下接触过,若是她已经将这件事告知母皇,司以琝的事情便泄露了,母皇第一个便会怀疑我,如今李氏又死了,便是母皇厌恶靖王最后也可能相信她,届时,便是本殿可以除掉太女,母皇也会厌弃本殿!别忘了,母皇除了本殿除了太女还有大皇女,便是大皇女如今已经废了,但是只要她没死,便还是有资格资格,便是靖王……若是母皇发狠了,她也未必没有机会,更别说还有一个五皇女!如今她也不小了!”
“是小的愚昧了!”陈玉当即道。
司予昀眯起了眼睛,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母皇对那三父子的维护已经超出了对江山的看重,所以,本殿绝对不能亲自对付他们!而司予赫便是最好的利刃!”
“可若是大皇女不会离开……”
“她会回来的!”司予昀却还是有信心,“她可以为了李氏发疯,便不会不为他报仇!本殿不知道她为何要离开,但是本殿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话落,窗户外忽然有了一下轻微的响动,陈玉似乎心里有事没有发觉,倒是司予述发觉了,只是她没有开口,反而是让陈玉离去。
陈玉行礼离开。
而便在陈玉离开之后没多久,司予述沉声道:“进来吧!”
窗户随之敞开,一道人影伴随着寒风窜了进来。
来人是一黑衣女子,正是那晚把剑架在司予昀脖子上的那一位。
司予昀看着来人,便沉声怒问:“为何要将人杀了?本殿说过不得伤李氏一根头发,谁让你们将人杀了!”
那黑衣女子道:“杀人的并非我们!”
“不是你们难道是本殿不成?”司予昀冷笑道。
“我们在劫走大皇女正君的途中找到了另一帮人的拦截,对方人多,我们最终不敌,大皇女正君落到了她们手中。”那黑衣女子道。
司予昀一惊,“你说什么?!有另一帮人?什么人?!”
“对方蒙着面,我们亦不知道。”那黑衣女子道。
“为何现在才来通知我!”司予昀怒道,“你可知这件事有多重大?!若是那帮人是母皇派去的,那……”
“不可能是永熙帝派去的。”那黑衣女子却淡定道,“若是永熙帝派去的那将人劫走了之后定然将人送回大皇女府,而不是将人杀了。”
司予昀想了想,也是如此,“可是谁?会不会是太女的人?不对!太女也不会愚蠢到这般做!你难道没有去查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历!”
说罢,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芒。
难道是她们?
若是她们,那事情便说通了!
“属下与对方交手受了重伤,如今方才好了一些,不过殿下放心,属下已经让人追查了。”那黑衣女子道。
司予昀咬牙,“尽快查清楚!”
便是她们,她也不允许她们在她的地方瞒着她胡作非为!
……
很快,便是除夕。
除夕宫宴上,水墨笑并没有出席,他女儿不见了他还管谁高兴不高兴,谁丢脸不丢脸,现在水墨笑便像是和永熙帝呕上气似的。
当晚,永熙帝的心情也不太好,整晚上几乎没有笑容。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席,众人便一溜烟地跑了。
司予述今晚上没有带司徒氏入宫,而是自己去了,回到了太女府之时时间不算是很晚,可是她却已经满脸的疲惫。
司徒氏带着儿子在大厅内等着她回来。
司予述此时似乎连哄儿子的心情都没有,抱了抱他便将孩子交给司徒氏,随后便说去书房了。
司徒氏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多做纠缠,谁都知道如今司予述心情不好,将儿子丢给了奶爹之后,便回去院子去盯着快要炖好的补品。
待补品炖好了之后便亲自端着去书房。
可当他到了书房的时候,却得知程秦已经在里面了,而且司予述下令,今晚谁也不见。
见了程秦,却不见他!
司徒氏恨得几乎咬碎了牙,端着补品原路返回之后了院子之后,当即便将那补品给摔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了。
司徒奶爹方才哄完了孩子睡觉得到了消息赶过来,便见司徒氏一脸狰狞的样子,他当即屏退了下人,随后上前劝道:“主子,你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
“为什么殿下这般宠他!”司徒氏怒斥道,愤怒而不甘,“明明这一切事情都是他不要脸惹出来的!不管是先前堕胎一事还是如今大皇女失踪一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程氏这个贱人根本就是一个灾星!为什么殿下还要对他这般好,将他当做掌中宝一般呵护备至!凭什么!他凭什……”
司徒氏的话忽然间截然而止。
“不对!大皇女好端端的为何要非礼他?当日他下堕胎药,为什么要祸害冯侧君?当时若是他不想冯侧君喝的话,明明可以想办法阻止的!那小侍说了当时冯侧君是不想喝的,是他坚持不喝,冯侧君才喝的……如今,他又说大皇女非礼他,然后,大皇女正君便被掳走,接着还死了……”司徒氏的神色越来越不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主子,你怎么了?”奶爹也不安问道。
司徒氏已经没有怒气了,有的只是心惊,“奶爹,若程氏当日给自己下药不是为了陷害白氏,而是为了害殿下,你说,可能性大吗?”
奶爹面色一惊,“这……可……程侍君为何要害殿下?”
“是啊,他为何要害殿下?”司徒氏也想不明白,“殿下对他这般好,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冷落了他一阵子,可是他怀孕之后,殿下对他便越发的好了,便是他对当日殿下冷落他怀恨在心,也不至于这般恶毒……可……可奶爹……我越想便越像,若是他真的要害殿下该如何是好?”
奶爹想了想,“主子,不如我们将这件事告诉殿下吧!”
“不行!”司徒氏当即否定了,“殿下若是知道了我隐瞒了这件事三年会如何想我?那时候不但我在太女府再无立足之地,便是德贵君,乃至整个司徒家都会受牵连!绝对不能说r许……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说罢,他又想起了当日程秦求他找那伙计的事情。
或许,再查查这件事能够有别的收获!
……
程秦此时并不知道又多了一个人怀疑他,而他此时心里也是极为的复杂,或许是司予述对他太好了,又或许,因为他的复仇而连累的无辜之人已经太多了,让他的心开始不安。
她要报复的是永熙帝,是全宸皇贵君,可是,和大皇女正君没有关系,他没想过害他的,还有冯氏……他待他虽然居高临下,可却也是用了心。
还有白氏……
他对他的好是用了心的!
这些人原本也是身不由己地入皇家的,他不该牵连他们,可是如今,他却让他们接连失去性命失去自由失去一切。
“别担心,本殿说了会没事的。”司予述拥着他,轻声道。
程秦看着她,“殿下,不要对我这般好……”
当日构陷大皇女原本只是为了让他们生口角,让人知道他们之间有嫌隙来让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可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她而大打出手!
“傻瓜,你是我的侍君,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司予述笑道,并没有将他眼底的痛楚看在眼里。
程秦合上了眼睛低下了头。
他不能动摇,绝对不能!
想想秦家枉死的九族之人吧?想想东南因为他们所谓的深爱而无辜受罪的人吧!
想想父亲临终之时的痛苦吧!
想想奶爹为了让他活下去而不惜去抢粮食而被人活活打死的场景吧!
你没有怜悯被人的资格,更没有放弃的权力!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不能放弃!
程秦在心里一字一字地对自己说。
……
除夕过后,又是新的一年。
司予赫一走便是两个多月,一直到了二月中旬的第二日,司予赫方才忽然间出现在朝堂上,两鬓竟然泛起了银白色的发丝。
众人一惊。
便是连永熙帝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唯独司予昀微微勾起了嘴角。
大皇姐,你终于回来了。
司予赫跪了下来,“儿臣无端远走两月,耽误了兵部诸多政事,还请母皇降罪。”
没有人开口。
便是连一向最爱弹劾人的御史这一刻也没有开口。
或许是司予赫少年白发让人过于的心惊心酸,又或许是感动于司予赫对正君的那份深情。
永熙帝凝视了她半晌,然后张口,缓缓道:“回来就好。”
话,似乎说的很是艰难。
便是一直知道她的消息,可是这一刻见了,心情仍是无法平静。
这是她的女儿啊!
“谢母皇!”司予赫起身,目光随即落到了司予述的身上。
而此时司予述也在静静地看着她,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已然翻江倒海,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曾经尊敬的大皇姐走到了这一步。
众人见了这一幕心里不禁一惊,以为一场生死搏斗即将展开,可让众人惊愕的是,司予赫什么也没说,连憎恨愤怒的情绪也没有露出半分,看了司予述半晌之后,便收回了视线,起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众人又开始心惊。
因为司予赫的位置离司予述很近很近,若是杀人,一招便可以刺中要害。
可司予赫却没有动手,甚至连从前与司予述争锋相对的场景也没有发生,他静静地站着,若不是她双鬓上的斑白,大家必定以为之前的事情都只是梦一场。
这一次的早朝,在紧张却狐疑的气氛中度过。
早朝之后,冷雾直接将司予赫领去了御书房,没有人有机会和她接触。
人群中,庄之斯静静地看着司予赫离去的背影,心,却高高悬起。
她感觉的出来,这一次大皇女回来整个人都变了,不是三年前的改变,而是脱胎换骨似的,三年前她虽然变得尖刻,但是,她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内心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个和她一同长大的司予赫,可是如今,她已经看不到她的心。
她的心被封存了。
没了心,还能做什么?
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怎么了?”庄铭歆走到了女儿的身边,缓缓问道。
庄之斯这些年和母亲的关系不好也不坏,此时见了她过来,却还是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没事,有些担心大皇女。”
司予赫的改变庄铭歆如何发觉不到,这也是她过来跟女儿说话的原因,“斯儿,以后尽量远离大皇女一些。”
庄之斯一愣,随后便与发问,可话到了嘴边,便咽了回去了,沉吟半晌,“母亲,大皇女不但是晏儿的皇妹,更是孩儿的朋友。”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大皇女了。”庄铭歆沉声道。
庄之斯颔首,神情有些苦涩,“我知道,只是孩儿相信,只是孩儿不想做一个背弃朋友的人。”
庄铭歆凝视了她半晌,“你已经是成家的人了,很多事情你都可以独立判断,只是往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处理不了,记住,我是你母亲。”
庄之斯心里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低下了头,“孩儿明白。”
另一边,司予执也是满目的忧虑。
……
御书房内
永熙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儿,不言不语。
司予赫也没有说话,不过却低着头,没有看永熙帝。
许久,永熙帝方才缓缓开口,“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陪箴儿去他最想去的地方。”司予赫回道,平平静静的。
永熙帝沉默半晌,“赫儿,为了一个男子,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吗?”
“母皇做了,若是儿臣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如何会回来?”司予赫却道。
“赫儿……”
司予赫继续道:“母皇说的对,当年母皇能够熬过来,今日儿臣也能够!青出于蓝必定胜于蓝!”
永熙帝静静地看着她,“见过你父后了?”
“三日前,儿臣去高陵祭拜生父荣君,遇上了父后。”司予赫道,“只是当时儿臣无颜见父后,因而没有现身。”说完,又道:“儿臣谢过母皇这两个多月来多儿臣的放纵。”
“赫儿,你也是朕的女儿。”永熙帝缓缓道。
司予赫淡淡一笑,“儿臣知道。”随后又道,“若是母皇没有其他的吩咐,儿臣想去向父后请罪。”
永熙帝颔首,“去吧,你父后这段时间担心透了。”
“是。”司予赫应道,随后行礼离开。
永熙帝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冷雾,你看到了吗?”
“什么?”冷雾问道。
永熙帝笑了笑,“这孩子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半点阳光了。”
“陛下……”
“朕的这些孩子,终究还是都毁在了朕的手里了。”永熙帝笑着道,笑容却是极为的自嘲以及讥讽。
冷雾道:“陛下,您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
“不。”永熙帝道,“朕是皇帝,是母亲,早该将一切都想到的!”
“陛下……”冷雾的心忽然间有些酸,“您是皇帝,是母亲,可您也是人,也是人啊!”
永熙帝看着她,笑了笑,“朕如今方才知道原来是个人都可以成为无能的借口。”
“陛下……”
永熙帝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
朝和殿内
水墨笑冲到了大殿,可是却不敢认眼前的女儿,明明相貌还是没变,可是他却有种她已经不是他女儿的感觉。
“赫儿……”
司予赫转过身,看了水墨笑一眼,随后,跪下请罪,“儿臣让父后担心,请父后降罪!”
水墨笑却是愣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在这一刻没有悲也没有喜,有的只是一种茫茫然的空洞,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像是,什么东西没了,再也找不回来。
司予赫也没有开口,跪着继续等候他的回答。
“凤后……”身边的宫侍上前低唤道。
水墨笑颤了一下身子,回过神来,“起来吧。”说罢,他想上前搀扶,可她却已经先一步起来了。
“谢父后。”司予赫正色道。
水墨笑看着眼前的女儿,看着她双鬓的银发,看着她还布满风霜之色的面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管变了多少,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来就好,好好的,就好。
司予赫眼底闪过了一抹揪动,但是很快,便掩去了,仿佛这一时候她不配再拥有这些揪动一般,司予赫没有再朝和殿待多久,只是简单地回答了这段时间的去处之后,便起身告辞了,说是离开太久,给兵部的同僚造成了太多的麻烦,如今要回去赔罪,以及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好。
水墨笑没有阻拦,笑着送了她离开,而在他离开之后,他便一直呆坐了,坐了许久许久之后,方才对身边的宫侍低喃了一句对于宫侍来说有些莫名的话。
“她没回来……我的女儿,她没回来……”
……
司予赫果真和对水墨笑所说的那般回了兵部,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她向水墨笑交代的那些,她没有提及这段时间的经历,也没有说起年前的事情,兵部的人也没有人提及。
这一日,司予赫在忙碌中度过。
傍晚,兵部下衙。
司予赫出了兵部衙门之后,司予昀的马车便在哪里等候多时了。
“大皇姐,不如皇妹送你一程?”司予昀掀开了马车的车窗帘子,对外笑道。
司予赫看了看她,随后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而去。
司予执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是司予赫上了司予昀马车的情形,她站在初春的凉风中,冰凉的感觉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大皇姐,莫要糊涂!
京城的大街仍旧是那般的热闹,不管朝廷风起云涌,只要不兵变,百姓的日子仍是乐呵呵地过,普通人羡慕皇族贵胄的奢华生活,可他们却不知,他们的生活,方才是真正的踏实与幸福。
“大皇姐既然回来了便是已经想通了?”司予昀看着掀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的司予赫,淡淡问道。
司予赫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
司予昀也不介意,“不知道大皇姐打算从哪里下手?”
“你觉得呢?”司予赫放下了帘子,缓缓道。
司予昀勾了勾嘴角,“大皇姐是想先从全宸皇贵君身上动手,虽然这般做会激怒母皇,不过太女身上的最大的弱点似乎便只有这个。”
“似乎?”司予赫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这个词,饶有趣味地咀嚼着。
司予昀笑道:“对,似乎。”
“那若是三皇妹,三皇妹会如何做?”司予赫靠着车壁,懒洋洋地道。
司予昀回道:“若是皇妹,皇妹定然不会去戳母皇的心窝。”
“哦?”司予赫似笑非笑。
“雪家。”司予昀给出了两个字,“不过在这之前,大皇姐还得听皇妹说一个故事。”抬手抿了一口酒,笑着继续:“一个大周皇子和西戎国主的故事!”
司予赫眸光一凛,抿唇一笑,“愿闻其详。”
……
大皇女府仍旧是那个大皇女府,只是少了生气,多了死寂。
或许这一辈子,这座府邸都不会出现生气。
府中的下人对于主人的归来都十分的兴奋,兴奋到了忽略主人的异样。
李氏的院子还是和两个月前一模一样。
“殿下,凤后每个几日都会派人来府,看看府中的一切是否妥当。”管家声音仍然难掩激动,只是说到了李氏的院子,声音多了悲伤,“正君的院子小的都是每一看着人清理,里面的一切都和殿下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司予赫坐在了床榻上,轻轻地抚摸了柔软的床榻,“你下去吧。”
管家看了看她,“是。”随后退下。
寝室,静悄悄的。
忽然,一声烛花爆裂的声响传来。
司予赫抬头看向床边的烛台,淡淡笑着,“箴儿,烛花爆了,以前你总是说烛花爆了便会有喜事,那我是不是也有喜事啊?”
话落,墙上紧闭的窗户忽然间被外力从外面推开,随后,一阵厉风吹入,将室内的烛火熄灭,便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从外面窜进。
司予赫没有动,待来人站定,方才缓缓开口:“你是何人?”
没有惊讶,更没有恐惧,仿佛只是在和熟人打招呼一般。
“能够帮大皇女殿下的人。”来人操着一把低声的嗓音,女子,年龄不明。
司予赫低头轻轻地抚着床榻,“你家主子要什么?”
“大周三皇子以及西北新三城。”女子道。
司予赫沉默了下来,黑暗中,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司予赫沉默,那女子也沉默,而且,似乎耐性不错,或者说是信心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被暖炉烫暖的床榻已经冰凉了,司予赫方才开口:“如贵主所愿。”
轻轻的五个字,代表背叛,背弃。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包东西,“大皇女殿下想要的东西。”
司予赫垂着头不动。
黑衣人将东西搁在了地上,然后悄然离开,室内,恢复了平静。
司予赫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包东西的跟前,蹲下身子,轻轻地拿起,握在了掌心。
窗外,一声惊雷想起。
初春的惊雷,很少见。
司予赫看向窗户,窗外,月光淡淡,凉风瑟瑟,闪电,划破了天空。
“对不起箴儿……箴儿,别怪我……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
司予赫回来了,众人以为从前朝堂的鸡飞狗跳又要回来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司予赫却没有再如从前一般和司予述作对,甚至偶尔还会赞同她的提议。
刚刚开始众人还以为司予赫只不过是离开太久不好立即发难,可随着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众人明白了司予赫似乎真的无意继续与司予述作对。
而她也没有再如从前一般结交朝臣,拉拢势力,除非公事需要,否则司予赫轻易不接触其他朝臣,而下衙之后便立即回家,便是其他的皇女也没有交往。
司予执曾经试图过和司予赫交谈,可是最终还是被她拒绝了。
她说,如今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司予执不信,可也无法当着她的面反驳她的这句话。
三月初,另一件大事压过了司予赫一事,朝堂也因此而闹腾起来。
西戎大军再一次压境,同时送来国书,不过这一次不是和亲,而是提出赎回西北三城,希望大周皇帝派人前往边境协商。
永熙帝自然知道西戎国不会如表面这般简单,但是也不能不派人去,而且此次前去危机重重,做好了未必有奖,而做不好,便是大周的千古罪人。
谈判一事乃礼部的分内事,礼部尚书便是不愿意去也是主动请缨了,可永熙帝很清楚礼部尚书的斤两,在京城,或许还能够成事,可去边境,面临对方的几十万军队,未必还能够如此滔滔不绝。
也有御史主动请缨。
不过永熙帝疯了才会让御史去负责这件事。
便在僵持不定的时候,司予昀站了出来。
“母皇,儿臣身为皇女能够震慑对方,又在礼部多年熟悉邦交事务,此事非儿臣莫属,还请母皇恩准。”
司予昀站出来,便有人出列赞成。
先不论司予昀的目的,但是不得不说她是最好的人选。
“太女意下如何?”永熙帝看向司予述问道。
司予述此时也在心里盘算着司予昀的目的,然而她也清楚,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弄砸了,开战是小,丢了大周颜面是大!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司予昀是最好的人选。
唯一的不妥之处便是蒙君怡掌控着西北的军权。
“母皇,儿臣也以为礼王是合适的人选,可当主使节之位。”司予述正色道,“此趟协商事关重大,儿臣以为除了主使节,还该派遣副使节随行,随行人员也要认真挑选!”
“副使节人选,众位爱卿有何建议?”永熙帝看向众人道。
靖王站了出来,“母皇,儿臣请旨前去!”
永熙帝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当没听见。
“母皇,派一名皇女前去是震慑也是重视,可若是派遣两名皇女,那便可能落得一个被西戎大军给惊住了的形象。”司予述出列道,虽然话是打司予执的脸,但是却也解了司予执的围。
“是儿臣疏忽了,请母皇降罪。”司予执正色道。
永熙帝总算是扫了她一眼,“既然知道疏忽便站回去好好想想!”
“是!”司予执应了一声,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时候,司予赫出来,“母皇,儿臣提议李浮大人以及礼部尚书担任副使节,她们两人在三年前西戎国使团前来之时负责接待,而根据国书,这一趟西戎国派遣去边境的使团之中便有些是三年前的使团成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儿臣以为两位大人最为合适!”
司予述看了一眼司予赫,虽见她神色无异,可却还是不放心,“母皇……”
“陛下,臣愿随礼王殿下而去!”李浮出列道。
礼部尚书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臣也愿意随礼王前往,挫西戎之气焰,扬我大周之国威!”
“母皇……”司予述还未说什么。
司予昀却抢了她的话,“儿臣也以为两位大人颇为合适。”说完,便看向司予述,“太女可是另有企图人选?”
司予述看向李浮。
李浮轻轻摇头。
司予述眯了眯眼。
“太女?”司予昀继续追问。
司予述攥紧了拳头,看向永熙帝,“母皇认为李大人合适吗?”
“我倒是忘了!”司予昀先于永熙帝道,“三皇弟怀有身孕,若是李大人前去恐怕不能再三皇弟生产之日赶回来。”
“陛下,女子定当以国家为重,臣相信三皇子会理解臣的!”李肛道。
“太女以为如何?”永熙帝看向司予述。
司予述还能如何?“儿臣没有异议!”
若是没有李竿西戎的恩怨,如果琝儿如今不是怀着孩子,那她去是最为合适的!
她不放心司予昀,若是其他人,也难保不会被她收买,而李浮便是一个绝对不会被司予昀收买之人,所以,她的确很合适!
可是……
司予述看了看司予赫,她主动提及是真的因为三年前的国宴还是……与礼王沆瀣一气?虽然这些日子司予赫对她除了冷漠之外没有其他的报复性举动,可她却还是怀疑。
她真的愿意放下吗?
这般容易放下?
可若是她和礼王沆瀣一气,礼王为何要这般做?
司予述心中猛然一惊,难道……
不!
不可能啊?
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人都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人,礼王如何会知道?!
便在司予述心惊之时,出使使团主副使节都已经定下来,永熙帝随即下令随行人员由礼王与太女共同挑选。
下朝之后,司予昀被永熙帝召去了交泰殿,而司予执则是追上了司予述。
“方才多谢太女。”司予执郑重道谢。
司予述审视了她半晌,“方才本殿所讲靖王未必不懂,可为何明知仍要故犯?”
司予执看了看她,“太女过奖了,我若是想到了便不会……”
“靖王。”司予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有些冷凝,“既要遮遮掩掩又要前来道谢,你可知你这般行为是什么?”
司予执沉默。
“虚伪!”司予述冷声道。
司予执垂了垂眼帘,“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瞒太女了。”顿了顿,方才道:“因为我不放心礼王。”
“不放心礼王?”司予述嗤笑,“没想到靖王和礼王的感情好到了要贴身保护方才放心。”
司予执没有反驳她的话,沉默地看着她。
司予述迎向了她的目光,却被她此时的目光给震了震,这时候司予执的目光很像一个人。
母皇。
她收起了收起了嗤笑,正色道:“靖王既然有逍遥日子过,为何非得来淌这些浑水?是好心相帮还是心里也有着一份执念?”
“太女……”
“靖王如何想本殿不知道,但是本殿不喜欢被人当做垫脚石!”司予述说罢,便转身离去。
司予执没有追去解释。
……
司以琝得到李浮要去西北边境,而且还是和西戎国的使团谈判一事已经是两日之后了,此时,他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你要去西北和西戎国的人谈判?”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是。”李肛道。
司以琝厉色喝道:“为什么?!”
“琝儿,你听我……”
“你去了西北我怎么办?”司以琝问道。
李浮道:“你放心,我已经跟太女说好了,她会照顾你的,陛下也会派人保护你,不如你直接进宫陪父君,这样更安全……”
“什么安全?!”司以琝听不进她的话,“上回宗哲景遥都敢来京城了,这一次在西北,她会不去吗?有几十万大军保护她会不去吗?你为什么要去!你是去找死吗?还要和礼王去?你不知道礼王和皇姐不合吗?你便不怕礼王和宗哲景遥合谋害死你吗?你不知道我要生了吗?我现在是给你生孩子!你却要现在去西北!为什么?!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
李浮愣怔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司以琝怒喝道,“你死了我也不关心你!你死了不要紧,不要连累……”话被打断了。
李斧他拉入怀中,紧紧地吻住了他的唇。
她知道在他的心里,她是仇人,是欠债者,是浮木,是掩盖,便是她和他白头偕老,生许多的孩子,她也无法进入他的心。
可如今,他却关心她!
不管是出乎何种理由的关心,他能有这份心,便已经够了!
“嗯嗯……”司以琝使了劲推开她,随后气的浑身颤抖,“你无耻!”
李浮被骂却笑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关心我。”
司以琝被她的这句话给气的没有火气了,他关心她?是吗?关心又如何?她若是死了,他找谁挡住宗哲景遥?她若是死了,乐儿便没有了母亲,她死了,他腹中的孩子岂不是连母亲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能死!
“你一定要去吗?!”
“圣旨已下,我不能不去。”李浮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只是恐怕不能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
这是她的孩子啊。
可是她却不能看着她出生!
“当年你生乐儿的时候那般惊险……”
“当年我年纪小,自然惊险!”司以琝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又道:“你若是不想去,明日我去求母皇……”
“我必须去!”李浮却打断了他的话。
司以琝不明白,“你明知道你杀不了宗哲景遥的!你去了岂不是送死!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死了宗哲景遥让我去和亲怎么办?”
“琝儿。”李浮握住了他的肩膀,“我是想杀宗哲景遥,但是比起杀宗泽景遥报仇之外,我更想和你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我知道这也是我母亲父亲所希望的,可是,这一次我不能不去!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太女!”
司以琝一愣。
李斧他扶到一旁坐下,随后方才详细地将各种缘由告知,“……若是我不去,便没有人能够知道礼王的举动了,更没有人知道礼王这趟主动请缨去西北的目的,而这一次是大皇女提议我去的,大皇女看似对太女已经没有什么了,可真正如何,我们都能够猜到,唯一猜不到的便是她想做什么。”
司以琝鹏了眉头,他想起了大皇女正君的妹妹似乎也是在西北从军,“有这般多的事情……那你这一去岂不是更加的危险?”
“不会。”李浮却肯定道,“如今陛下还在,礼王应当清楚去去便是监视她,而陛下也允许了,也便是同意了让我去监视她,若是我死了,你觉得陛下会如何想?礼王她会防着我,但是不会杀我,也不会让我出事!因为一旦我出事,陛下便会怀疑她意图不轨!”
虽这些话是安抚司以琝的,而且说的也很有到道理,可是司以琝却仍是无法放心,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如何?
“你走了之后,我便进宫,有父君在,不会有事的!”
李浮心中一暖,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
司以琝看着她,忽然有种想逃避的冲动,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而这种改变让他很不安,“你这两日一直忙内忙外的,乐儿一直叨念着你了,去看看她吧。”说完,抽回了自己的手,“你要去西北的事情你自己跟她说,我可不替你说!”
李浮笑道,仿若没有看见他的躲避,“好。”
……
七日之后,礼王司予昀领着使团出发前往西北边境。
太女带着众臣送了她出城门。
“三皇姐,一路小心!”司予述道。
司予昀笑道:“多谢太女,多谢母皇!”
司予述又说了一番客套话之后,便让她们启程了,在离开之前,借着司以琝有东西交给李浮的借口,将李感到了一旁。
倒也不全是借口,司以琝的确给了李浮一包东西。
李浮没有打开来看,但是却已经笑逐颜开了。
司予述看着她,“不管如何,都要平安回来!琝儿不能没有你!”
“我会的!”李浮正色道,“请转告琝儿,让他好好保重身子,一切以孩子为重,其他的不要多想!”
“我会的。”李浮道,随后,压低了声音,“殿下放心,若是一路上有任何消息,我都会及时通知殿下!”
“外事小心!”司予述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道。
李赴了拱手,随后转身上了马赶上了前方的队伍。
司予述看着远去的队伍,站了许久之后方才转身,却见城门上司予赫静静地站着望着前方的队伍,今日司予赫本也该来的,可是出发之前她遣人来说不舒服告了假便没来。
可如今,她却出现了。
她也似乎发现了司予述,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无波无澜,随后,转身离开。
司予述沉下了眼眸,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交泰殿
御书房
永熙帝站在窗户前,外面,春光明媚,可却照不了她灰沉的脸。
冷雾缓步走进,上前,禀报道:“回陛下,使团已经出发了。”
永熙帝不语。
冷雾也没有退下,静静地站着。
半晌,永熙帝道:“赫儿可去了?”
“大皇女一开始因身子不适告假,不过后来还是去了,只是却没有上前送行,而是在城头上目送着队伍离开,然后便回了大皇女府。”冷雾回道。
永熙帝沉默半晌,随后,原本站的挺直的身子却忽然间椅起来。
冷雾急忙上前扶住她,“陛下!”
“扶朕坐下!”永熙帝低声道。
冷雾急忙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陛下,可需要宣简御医?!”
“不必了。”永熙帝摇头道,静坐了会儿,青白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他的情况如何?”
冷雾面泛愁容,“还是不好。”
永熙帝靠在了椅背上合上了眼睛。
……
司以琝在李浮离开的当日便直接带着女儿进宫了,雪暖汐没有怀疑司以琝什么,只是以为他担心李浮,不过这一次他倒也没有猜错。
他的确是担心她,除了担心,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不是李浮第一次离开他,当年她也和靖王一同去东南,可是那一次他没有担心更没有如今这种感觉。
是因为他怀了她孩子的缘故吗?
司以琝找不出答案,也不知道正有一倡大的危机正在向他一步一步袭来,他更没有想到,亲手将这场危机带给他的人是他的至亲亲人。
而在这场危机还没有袭来的时候,雪家却先面临了一场灭顶之灾!
便在使团离开没多久,二皇子身边的近身小侍在夜半时分一身是血地跑到顺天府击了鸣冤鼓,揭发雪家与敌国勾结,叛国谋逆……
------题外话------
明日不更新,下周一更新大结局终章,更新时间晚上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