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雪暖汐去朝和殿请安之后便出宫了,微服,没有惊动其他人,直接将白氏给吓了一跳。
“父君,你怎么来了?”话方才一落,便又改口,“父君可是来看望程侍人的?”
雪暖汐点头,“嗯,昨晚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有事先通知你。”
白氏已经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了,“儿臣带父君前去看望程侍人吧。”
雪暖汐点头。
程秦的院子静悄悄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犹空弄出一丝声响惊动了悲伤中的主子,这倒不是程秦让下人多么的爱戴,而是司予述一连在这里受了几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太女对程侍人很重视,所以即便他没了孩子,甚至往后都可能不能生育,下人也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雪暖汐在走到了寝室外的时候心里却生出了一丝胆怯。
他生怕自己会想起当年的痛苦。
便是到了今日,他也不敢去回想当日的痛苦。
“父君?”白氏敏感地发现了雪暖汐的不对劲,只是却没想到原因。
雪暖汐理了理神智,然后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没事,进去吧。”
白氏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再问什么。
雪暖汐缓步走进了寝室,此时已经五月中旬,夏季已经开始了,因为门窗紧闭,所以寝室内显得有些闷热,再配上淡淡的药味,空气更是不流通。
面对此情形,雪暖汐不禁蹙了蹙眉,停下脚步对白氏道,“虽说流产不能吹风,但是若是太过于闷热也不好,如今入夏了,房间偶尔通通风也是好。”
白氏面色一僵,忙道:“是儿臣疏忽了,儿臣待会儿便交代下人通风。”
“你没有生养过孩子,不知道也是正常。”雪暖汐微笑安抚,“那些太医御医的都担心将来落下铲会追究她们的责任,所以不敢将话说的太开。”
“多谢父君教导。”白氏低头应道。
雪暖汐转过视线继续起步上前,走进了内室,随后便见程秦呆呆地坐在了床头,看着旁边的窗户,即便窗户也是紧闭,可他仍是盯着,似乎想透过那窗户看见外面究竟有什么。
虽然之前便听过了程秦的情况,可如今雪暖汐亲眼见了却还是不禁一惊。
不过是几日,程秦便瘦了一圈,面上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嘴唇也发干还泛着淡淡的紫色,最重要的是他的眼中没有光彩,一片死寂。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然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
雪暖汐的心头一紧,缓步上前。
程秦的视线虽然被挡住了,可是他却没有抬头去看来人究竟是谁,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程侍人,父君来看你了。”白氏轻声开口,只是却唤不醒程秦。
白氏只好看向雪暖汐,“父君……”
雪暖汐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随后看向程秦,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沿边上,然后,轻轻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便是已经入夏了,他的手却还似冬日一般冰冷。
“孩子。”他看着程秦,缓缓开口,“父君知道你伤心,当年,父君也一样的伤心。”
程秦似乎听进了这话,有了反应,转过了视线看着眼前之人,只是神色却没有变化。
“你还不知道吧?”雪暖汐淡淡笑着,却带着淡淡的悲伤,“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没有了。”
程秦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其他的回应。
一旁的白氏也静静地听着,这件事他听说过。
“当年我也如你这般责备自己,折磨自己。”雪暖汐继续道,“我想啊,若不是我不小心,孩子便不会出事,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般不小心?那是我的孩子啊,我甚至不敢睡觉,担心梦见孩子,害怕她会责备我,可是我又想梦一梦她,至少看看孩子究竟是女儿还是儿子,看着她长得像谁,是像我还是像陛下,后来,我终于梦见孩子了,是一个跟陛下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可是那时候我却将她当成了陛下,可她还是不在你,她不但不怪我甚至还跟我说不要难过,她说她一定会再回来的,因为她的这句话,我撑了过来,我相信,孩子不会怪我的,因为她爱我便如同我爱她。”
程秦没有说话,不过却落了泪,只是谁也无法明白此刻她眼中的痛苦,谁也无法明白。
“程侍人,父君说的没错,若是孩子知道你这般,也不会安心的。”白氏也开口劝道。
雪暖汐拍了拍他的手,“相信父君,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年轻,不该如此快便放弃机会,想当日,我也是这般日盼夜盼可就是怀不上,那时候我不明白我哪里出了问题,甚至去想是不是上苍惩罚我当日没有保护好那孩子,所以不肯再赐我一个孩子,一直到后来我怀上了方才明白,不是上苍惩罚,而是时机未到,是我和孩子的缘分还没到。”
程秦的心落得更慌。
“孩子,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和孩子真正的缘分还没到。”雪暖汐继续缓声道,“所以,不要这般折磨自己,因为最心疼你的是那个孩子,还有述儿。”
程秦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眼睛,泪水却没有停下。
雪暖汐伸手将他搂入怀中,“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次,然后,就好好的。”
程秦没有推开他的怀抱,合着眼,继续不断地落泪。
白氏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轻轻地叹着气。
他希望雪暖汐的话真的能够让程秦振作起来。
内室的三人都沉浸在了各自的思绪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在内室的门口,司徒氏静静地站着,不知道站了许久。
他看着被雪暖汐搂在怀中的程秦,目光平静无波,半晌,悄然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样。
……
程秦哭了一场之后服了药便又睡下了。
雪暖汐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而他能够做的,也便只有如此,能不能走出这份伤痛,最终还是要靠他。
程秦休息之后,雪暖汐便离开了,午膳是在白氏的院子用的,陪同的还有司徒氏,饭桌上,司徒氏的心情很愉快,不断地说话,似乎对于雪暖汐的到来很兴奋。
雪暖汐笑着听着他的话,偶尔回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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