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四皇子出嫁。
凤后、翊君亲送至宫门口。
当日,皇宫并未设宴,不过四皇子府却设了宴席,虽然四皇子不得宠,又是被罢黜君侍的所出,但当日登门的人还是不少。
便是太女府也遣人送来了礼物。
不管是冲着蒙家去还是冲着皇家去,这抽宴倒是办的还算是热闹风光。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当日的嫁妆,几年前大皇子、三皇子出嫁嫁妆已经让京城的人惊叹不已,如今四皇子出嫁的嫁妆更是浩大的让人吃惊,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四皇子的嫁妆比嫡出的大皇子都要多。
当然,当年司以晏他们出嫁的时候嫁妆也并不是全都摆出来,而司以徽出嫁,蜀羽之却是有多风光便要多风光。
即使震慑蒙家,也是发泄心中的恼恨。
对于此举,水墨笑虽有些意见,但却也没反对,如今他只是希望蜀羽之不会被这件事影响太深。
闹腾了一个时辰之后,司以徽被送入了洞房。
而作为新娘的蒙又欣则是去了宴客厅。
这里是四皇子府,即使蒙又欣是新娘,可也不是主人。
司予执这个同胞皇姐自然是作为招待宾客的主人。
蒙又欣的面色不太好,不过却还是笑面迎人地接受众人的祝贺,司予执的笑容虽然也没断过,可却始终没有达到眼底。
事情蜀羽之虽然没有明确告诉她,可是该猜到的她也猜到了。
可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当日那个良善温柔的蒙父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构陷雪父君?
这样的事情能对雪父君造成什么伤害?
破坏和司徒家的婚事?是因为这个吗?他知道他们姐弟两人一直对雪父君存在愧疚之心,便担心太女会接着这门婚事而和司徒家拉上关系?
可徽儿何其无辜!
司予执曾经很期待司以徽出嫁的一日,只是却不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这般一个结局。
宴席整整开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散去。
送走了宾客之后,司予执盯着已经有了醉意的蒙又欣,若是可以她定然会狠狠揍她一顿,可是她不能!
那晚上的事情绝对不能公开!
“徽儿是本殿唯一弟弟,若是你让他不快,本殿便是拼尽一切都不会让你好过!”
蒙又欣没有回话,只是嘴边泛起了淡淡的嘲讽。
司予执面色开始转为铁青。
“殿下……”薛氏不明情由,担心司予执太过于关心皇弟而破坏了人家两口子的关系,“您醉了,不如我们先回府吧。”
“记住本殿的话!”司予执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随后方才转身而去。
蒙又欣还是没有说话,嘴边的嘲讽更加的明显。
靖王府离四皇子府很远,这要得力与四皇子府的选址很好,虽然婚仪很急,但水墨笑为了平复蜀羽之的怒火,也为了补偿司以徽,将四皇子府选了一个好地方。
“殿下……”在回府的马车上,薛氏越想越是不对劲,他不知道司予执究竟为何生气,“殿下……你是不是嫌我给四皇弟的嫁妆不够多?”
司予执看向他,“你觉得嫁妆多便一定能够幸福吗?”
薛氏一愣,“是啊,多些嫁妆往后的日子便能过的好一些。”
司予执看着他,随后嗤笑不已,“若是徽儿也如你一般,那他这一辈子便可以好过一些。”
薛氏更是不明,“殿下,你不满意这门婚事?”
司予执合上了眼,没有回答。
“可……虽然不是如蜀父君所说的嫁去司徒家,不过蒙家也不错啊?”薛氏继续道,“这样往后我们和蒙家便是亲戚了,将来便是太女将旧账掀出来,我们也可以借着豫贤贵君和礼王的力挡挡。”
话方才落下,司予执便倏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有着清楚的震惊,随即猛然抓住了薛氏的手,面容开始狰狞,“你说什么?!”
薛氏被吓了一跳,“我……我不是故意提起礼王的,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再想过她了的,我知道我以前那般想很不对,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了,我现在是真的想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的,殿下,你不要误会……”
他以为司予执介意他说起礼王,介意当日他和礼王曾经议过婚事一事。
“你将你的话重新说一遍!”司予执一字一字地道。
薛氏不敢,“殿下……我……”
“再说一遍!”司予执厉声道。
薛氏被惊住了,便是再不愿意还是将话给重复了一遍,随后便欲解释,“殿下,你要相信……”
司予执却不等他说完便松开了手,狰狞的面容随即转为了悲切,“是啊,是啊……我怎么便没有想到?怎么就没想到!”
说完,竟然抬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薛氏见了更是大惊,“殿下……”
“徽儿怎么会那般傻!怎么会!”司予执咬着悲痛道。
都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吧!
只有她能够让徽儿不惜背着构陷雪父君的愧疚去做这件事!也只有她这个亲皇姐才能让他如此的不顾一切!
傻徽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即使皇姐将来能够得了一个善终也不会好过!
“殿下……”
司予执合上了眼睛,满脸的痛苦。
薛氏已经不知所措了,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殿下……你别这样……我真的没有……没有……”
说着竟然先哭了。
许久,司予执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男子,心里更是一阵阵的钝痛,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没有好下场。
父君……
徽儿……
便是薛氏,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男子没有孩子,晚来如何自处?
“对不起。”
她轻轻说着,却道不完那满腹的痛楚。
薛氏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整个人扑向她,紧紧抱着,“殿下,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去想别人,我真的是跟你一心一意过日子的,你若是不信,我明日便将我所有的嫁妆给四皇弟,我没有嫁妆便只能靠着你养的,你便不会怀疑我的了……”
越说越是离谱。
司予执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伸手抱着他。
她的人生,已经是一场悲剧,可为何还要连累身边的亲人?
为何?
难道她这一辈子便只能伤害连累身边的亲人吗?
……
四皇子府
新房
司以徽静静地坐在了床边,头上的盖头已经自己掀下了,他看着眼前的新房,满屋子的喜气,心里确实平静无波。
如死水一般。
他真的不介意嫁给谁,可是当时听见父君所了他的安排之后,他也是曾经很短暂地幻想过将来,可是,那幻想太短了,短的还不足以让他记住便已经破灭了。
蒙又欣。
这个将他逼上这条路的女子,后半生将要相伴一生的女子……
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恨吗?
曾经有过。
可是很快也消失了。
对于他来说,她便是一个陌生人,他如何能够对一个陌生人有着持续的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那个早就应该来的人却一直没来。
或许在她的心里也是不愿意吧。
很快,外面传来了三更的声响,身旁的陪嫁小侍听了也开始站不住了,“主子,奴侍出去看看?”
司以徽却摇头,仍是没有说话。
或许已经习惯了沉默。
“可是……”小侍的话还没说完,新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蒙又欣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司以徽没有动,只是抬头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蒙又欣走到了他的面前,也没有说话,如同他看着她一般看着他,只是和司以徽不一样的是,她的眼中有着恨意。
很深很深的恨意。
司以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恨?
该恨的人不是他吗?
夜,有着说不出的沉郁。
……
皇宫中,辰安殿
寝室内温暖如春。
雪暖汐低头轻轻地为躺在自己膝上的永熙帝按摩着头部,“不是说快过年了没什么大事情吗?怎么还这般的忙?忙的连头都开始痛了。”
“年纪大了,精力便不如从前。”永熙帝闭着眼睛道。
雪暖汐轻斥道:“又说这个,什么年纪大了,你才四十!”
永熙帝没有反驳,只是笑了一声。
雪暖汐又按了会儿,方才缓缓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四皇子出嫁?”
永熙帝睁开了眼睛,“阿暖。”
“好了,我不说了。”雪暖汐叹息道,“对了,述儿跟我说了你同意将程秦给她,可为何这般多天了你还关着程秦?你不知道之前后宫为了这事都闹成什么样了?凤后气的连摔了好几个东西。”
“朕不是重新又给他找了一些珍品吗?”永熙帝不以为意地道。
雪暖汐瞪着他,“你便吃准了凤后不会跟你大闹。”说罢,又道:“不过我也很好奇,你这般做是为了让述儿承认自己对程秦上心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有什么目的。”永熙帝睁开眼道,“你的女儿嘴硬的很,朕看不惯罢了。”
“你啊。”雪暖汐没好气地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旨赐婚?不过前些日子宫里宫外一直传着你看上程秦,如今若是你赐婚给述儿,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谣言了。”
“人是她要的,既然要了便该付出代价。”永熙帝淡淡道。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随后又沉思了下来,不过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
“怎么了?”永熙帝问道。
雪暖汐停下了手,“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们当年。”
永熙帝坐起了身。
“当年你也为了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吧?”雪暖汐笑道。
永熙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他拉入怀中,随即吻上了他的唇……
相对于辰安殿内的暖融融,流云殿的寝殿内却是一片冰冷。
不是因为没有炉火的温暖,而是因为主人的心。
蒙斯醉坐在了床上,看着满室的冰冷孤寂,面无表情。
这样的夜晚他过了无数个,可他却没有如今这般久久无法入眠。
后悔吗?
不。
或许他已经忘了后悔究竟是什么了。
只是他却很清楚,往后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她不会原谅他了的。
他忽然间想起了在冷宫的官氏,冷宫十三年的岁月很难熬吧?官氏如今究竟是什么状况他不知道,但是却可以想象的到。
因为如今他感同身受。
不。
至少他比官氏要。
他衣食无忧,除了她不再踏出流云殿,不再问及他之外,他的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一样的……
“呵呵……”
蒙斯醉轻笑了两声,可是这笑声和这寝室一般,都是那般的冰冷孤寂。
……
二皇子府
司以佑今晚上去了四皇子府参加婚宴,只是回来之后便一直心事重重,连就寝了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雪凝也是陪着他去的,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异样,只是他没说,她也没问。
可如今见了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究还是问了。
“怎么了?”
司以佑转过身看着她。
“可是身子不舒服?”雪凝继续问道。
司以佑看了她会儿,随后坐起了身,“没有。”
雪凝也起身道,“是因为今日婚宴一事?”
司以佑看着她会儿,“你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吗?”
雪凝一愣。
“靖王的态度,蒙又欣的态度……”司以佑蹙着眉道,“虽然她们一直都是笑着,像是很开心似的,可我总是觉得那笑容很不真实,还有,之前我明明听说蒙又欣是为了未来正夫采购礼物方才进京的,如今怎么忽然间就娶了四皇弟?还有父君……前两日我进宫,父君的气色很不好,可他却一直说没事,说只是因为天冷方才这样,还让我不要进宫,说让我好好在府中养着……还有母皇……她怎么忽然间便将四皇弟赐婚给了蒙又欣?”
雪凝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没有从太女那里听到什么吗?”司以佑看着她问道。
雪凝摇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太女见面了。”
司以佑一愣。
“虽然这桩婚事来的有些奇怪,不过依着今日婚仪的规格,可以看得出来陛下对这门婚事还是很重视的。”雪凝继续道,“否则以四皇子的身份,便是陛下再宠爱翊君也不可能办的如此的盛大。”
“可……”司以佑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雪凝看着他,“你若是不放心,我找时间去见见太女。”
司以佑闻言一惊,“你——”
为了他,她愿意去太女那边打听?
“你的身子不太好,若是总日多思更加难以养好。”雪凝接着他的话道。
司以佑静静地看着她,他感觉的出来自从之前他在宫中晕厥了之后,她待他便越发的好,嘘寒问暖的不算,一些以前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提及,甚至做的事情,她也会说,会做。
她在很努力的对他好。
“不必了,既然蜀父君同意了这门婚事,那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女……太女应当不会高兴,你若是去问,对你不好。”
说完,便躺了下来,“很晚了,睡吧。”
雪凝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四皇子和蒙又欣的婚事司予述和雪家没有因此而商讨过?
这自然是不可能。
只是这些雪凝都没有参与。
倒不是雪家和司予述不信任她,而是雪凝自己的选择。
她的身份注定了是个尴尬,与其最终落得两边都伤害,不若退居一边,什么也不管。
或许,最终能够减少一些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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