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臣侍的年纪也大了,如今照顾起孩子来也不比当年照顾佑儿昀儿一般有精力了。”
蒙斯醉的这句话其实很平常,而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很平常。
而在大部分人听来,也没有听出什么其他意思。
只是,深知内情的人,却是能够体会到了深意。
永熙帝算不得上是深知内情,可是这些年和蒙斯醉的关系如何,她不是不清楚,尤其是那一夜之后,她心里也明白,蒙斯醉不可能和在行宫之时一样。
虽然,她也不知道蒙斯醉说这话的目的,但是,却还是听出了这话并不是担心的玩笑。
而司予昀,在听了这话的时候,却是心中一喜。
即便蒙斯醉已经答允了她的请求,可是,她却还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快便实施,而且还是在这样的诚之下,可是她也无法否认,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蒙家立了大功,永熙帝不可能驳了蒙家的面子,因而不太可能拒绝蒙斯醉所提的请求。
“都是儿臣的过错,让父君劳累了。”司予昀一脸愧疚地起身请罪,“儿臣过两日便将孩子接回王府。”
“怎么?还不许本宫说几句?”蒙斯醉看着女儿,轻轻斥责道。
司予昀回道:“儿臣岂敢,儿臣只是担心孩子让父君劳心。”
“是本宫的亲孙女,便是劳心本宫也乐意。”蒙斯醉继续道,随后看向司慕涵,“陛下你说是不?”
永熙帝微微一笑,“自然是。”
“可孩子总不能一直在父君宫中。”司予昀叹息道,“毕竟是儿臣的女儿,一直养在宫中于理不合。”
“什么于理不合?”水墨笑缓缓开口,“这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孙女,养在宫中是好事,不但陛下能够日日见着,豫贤贵君也能够弄孙为乐,一举两得。”
说罢,扫了一眼蒙斯醉,像是在警告似的。
他不知道蒙斯醉想做什么,但是这父女两人分明是在一唱一和!
连自己的孙女都利用,蒙氏你已经疯魔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了吗?
他便不明白他都可以接受现实了为何蒙氏却还是一直揪着不放?
是他爱她比自己多还是他根本便爱的不够?!
“凤后所言极是。”雪暖汐也微笑道。
蒙斯醉脸上的微笑不变,看向女儿,“听到没有?”
“是儿臣多心了。”司予昀忙道,随后对水墨笑和雪暖汐道:“儿臣谢父后雪父君。”
“好了。”永熙帝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孩子身子弱,养在宫中比较好,若是你想女儿了,便进宫看就是了。”
“是。”司予昀低头应了一声,随后便坐了下来。
这个话题,似乎便要这般结了。
不过蒙斯醉却仍是继续,看向永熙帝,叹息一声,“虽说孩子养在宫中是好,臣侍如今也能够好好照顾,可臣侍毕竟是孩子的祖父,孩子总是需要一个父亲的。”
永熙帝底锋芒一闪。
而蒙斯醉这话一出,不少人也纷纷一惊。
水墨笑忍不住错愕地看向蒙斯醉,礼王迎娶继室这是迟早的事情,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般诚提出来。
蒙氏这是做什么?
要挟陛下吗?
有蒙家于雪暖汐大恩在前,不管如何,陛下都不可能不同意!
蒙氏,礼王,他们究竟看中了谁家的公子?
水墨笑猛然看向司徒家,心中大惊,难道是司徒家?
而此时,德贵君和司徒正夫也开始不安,他们是绝不希望卷进皇位争斗之中的,而且也绝对不能卷进去,可若是赐婚的旨意下了,司徒家能拒绝吗?
司徒正夫没有适龄的儿子可以做礼王正君,但是却有适龄的孙儿。
嫡出的庶出的都有!
德贵君也紧张的攥起了拳头,以姨母在军中的影响力,不管是礼王还是太女都一定想极力拉拢的,若是陛下允许豫贤贵君,那司徒家的前途便真的危险重重!
豫贤贵君……
你又凭什么认为陛下会应允?
凭着蒙家对全宸皇贵君之恩吗?
司予述面色虽然平静,不过握着酒杯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白。
司予执此时也是蹙起了眉头。
荣王正君极力压制着惊愕之色,妻主不在,他任何的表现都会被人揣测以致影响到妻主。
而其中最为担心的莫过于司以佑,他的面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此外,在大臣坐席当中,谢净芸也是在极力压制着紧张。
谢净纹在军营,今日没有出席,可谢净芸此时听了蒙斯醉的话,让她不禁想起了之前谢净纹和礼王府的私下来往。
能够让谢净纹如此冒险的,礼王必定是做了承诺。
可当时礼王正君还活着!
谢净芸越想越是心惊。
可身为主角之一的司予昀,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在座众人的异样似的,开始追忆起了死去的周氏来,“父君,都是儿臣不好,没有照顾好周氏,让正儿幼年丧父……”
“是周氏福薄。”蒙斯醉也叹息道,随后,走到了下阶下,跪在了永熙帝面前,“陛下,趁着皇贵君归来大喜,臣侍想替正儿求一份恩典。”
永熙帝面色沉静,“何恩典。”
声音虽然没有怒意,只是却威严十足。
蒙斯醉面上悲伤,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扣着,便是指甲刺入了皮肉内,却仍是不觉疼,“正儿出生丧父,臣侍恳求陛下为正儿再觅一父。”
“豫贤贵君,今日是陛下设宴款待蒙家以及司徒家,这事往后再说吧。”水墨笑开口道。
蒙斯醉道:“臣侍也知不该今日提,只是正儿这孩子一出生便苦难重重,臣侍在今晚提及此事,也是想借借皇贵君的福气,好让正儿往后能够顺顺当当地长大。”
“若是不借,孩子便不能顺顺当当长大吗?”永熙帝忽然间开口,声音虽然不轻不重,但是这话却已经是显了怒意。
蒙斯醉眼底掠过了一抹刺痛,随后,缓缓微笑:“陛下说的对,便是不借,在陛下的看护之下,正儿也能顺顺当当长大!”
司予昀此时也转喜为忧,犹豫的是否该先作罢。
“陛下。”雪暖汐见情况不妙,连忙开口。
永熙帝不语,一直盯着蒙斯醉。
蒙斯醉也不起身。
场面便这般僵住了。
其余众臣不禁屏气。
“陛下。”雪暖汐握住了永熙帝的手,却惊觉她的手居然绷的紧紧的,而且发凉,“陛下……”
永熙帝转过了视线看向他。
“豫贤贵君这般也是一片慈爱之心。”雪暖汐微笑道,“难不成陛下担心孩子借了臣侍的福气,臣侍便再无福气不成?陛下这个当皇祖母的怎么这般不心疼孙女。”
永熙帝仍是不说话。
“是臣侍疏忽了。”蒙斯醉却道,神色有些凄凉,“皇贵君方才历劫归来,臣侍怎能向其借福气?”
雪暖汐闻言,忙欲解释,“豫贤贵君误会了,本宫并非……”
“是臣侍失言了。”蒙斯醉打断了雪暖汐的解释,“还请皇贵君莫怪。”
“我……”雪暖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司以琝见状,怒极之下正欲起身,却被身边坐着的李给制止了,司以琝瞪向她,李浮神色严肃地轻轻摇头。
如今这般情况,不适合他们插手。
司以琝不愿意这般看着父亲被人污蔑,可李浮的提醒却让他不得不考虑如今的诚。
若是他当着这般多人的面对豫贤贵君无礼,便是他是为了维护父亲,也只会落得一个犯上的罪名!
他只能寄希望于对面的司予述。
司予述此时也是怒火中烧,豫贤贵君这般是要告诉所有人母皇阻止礼王迎娶继室还是要告诉所有人他的父君小心眼连皇孙也不施仁爱之心?
相对于司予述和司以琝的愤怒,蒙家主也是并不赞同蒙斯醉此举。
他这是故意用最糟糕的办法来做成这件事吗?
“父君。”司以佑起身上前,“今晚是庆贺雪父君归来,正儿的事情我们往后再说吧。”说完,便扶父亲起身。
司予昀也走了出来,却是向雪暖汐请罪,“雪父君见谅,都是儿臣不好,父君并无……”
“够了!”司以琝终究是忍不住,他们父子三人是做什么?如此可怜兮兮的,便是要坐实了他父君乒他们吗?!
“琝儿!”雪暖汐开口训斥,“不得无礼!”
“父君!”司以琝不甘道。
雪暖汐目光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司以琝不得不屈服,因为他知道此时父亲是认真的,若是他继续下去,便真的激怒父亲。
“好了。”水墨笑再一次开口,“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这般做什么?好了好了,都坐下,二皇子,扶你父君过来坐下。”
“豫贤贵君欲为礼王聘何家男儿为正君?”便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永熙帝忽然间开口。
气氛,顿时显得更加的诡异。
“父君……”司予昀觉情况不妙,低声道:“父君,先算了吧,往后再……”
母皇待她,已无半丝慈爱之心了吗?
蒙斯醉却推开了她,站稳了身子,直视着永熙帝。
永熙帝也直直地盯着她,而在她的眼中,已然看不出往日的温情,有的只是一片沉静威严。
蒙斯醉唇边闪过了一抹极为凄厉的笑,然后,轻轻吐出,“臣侍以为谢净纹将军之嫡幼子正合适。”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谢净芸惊惧的几乎扭曲了面容。
便是连先帝十一皇子也不禁变了脸色。
司予述眼眸中添了冰冷。
礼王的婚事必定是为了利益而成,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谢净纹!
“涵涵……”雪暖汐更是觉情况不妙。
水墨笑也睁大了眼睛,他疯了!
而同样惊愕的蜀羽之此时除了对这件事的惊愕之外,还有一种不安。
失职的不安。
他为何不知豫贤贵君居然看上了谢家公子?
至于德贵君以及司徒正夫,则是大大松了口气,不管这门婚事成不成,或者成了之后有什么后果,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因为司徒雨只效忠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
“谢净纹的嫡幼子?”永熙帝缓缓说道,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却让大殿内弥漫了一股低沉的气息,“礼王也是如此认为?”
司予昀攥紧了拳头,正欲开口之时,旁边原本扶着蒙斯醉的司以佑猛然间昏倒了在地上。
“佑儿!”
“皇兄!?”
水墨笑和雪暖汐见状,当即站了起来。
永熙帝虽然没动,不过神色却也有了一丝的改变。
“快+二皇子扶到偏殿,请御医!”水墨笑稳住心神下令道。
宫侍当即上前,可却被蒙斯醉疯了一般地推开了,“别碰我儿子!”
水墨笑忍不住了,蒙氏他是真的疯了!“快!”
“父君,我们先扶二皇兄下去让御医诊治……”司予昀也开口劝道,而便在她话落之后,章善忽然间进来,直接走到了永熙帝身边,低语了几句话。
随后,永熙帝面色大变,看向蒙斯醉的目光骤然变冷,随后,沉声道:“太女,兵部尚书,内阁阁臣前往交泰殿议事!”
说罢,沉着面容起步离去。
被点名的人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太女,兵部尚书,内阁阁臣……都是重量级的人,如今被宣去了交泰殿,那便代表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永熙帝直接离开,直接从蒙斯醉等人的身边走过,未曾停顿一下。
蒙斯醉抱着儿子,如同痴傻了一般。
“凤后……”雪暖汐看向水墨笑,不知如何是好。
水墨笑上前,沉声道:“都散了吧!”然后看向蒙斯醉,“传御医!”
众人纷纷散去。
这超宴便如同筹备之时一般,匆匆结束。
来时,众人惶惶,离去之时,更是不安。
……
司以佑终是被众人送进了偏殿,随后,御医到来。
雪暖汐并未进偏殿,而是一直守在了外面。
司以琝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身边,自然,李浮也在。
原本司以琝是想让雪暖汐回辰安殿的,可是怎么拉也拉不走,只能陪着他在这里。
雪暖汐的脸色不太好,他知道今晚上或许不平静,但是却没想到会弄成这般,他也知道蒙斯醉对他有芥蒂,可是却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发作出来。
如今闹成这般,如何是好?
“琝儿……”他见御医进去了许久都未曾出来,心中更是不安,“琝儿……你二皇兄怎么会晕倒?佑儿小时候身子很好的,他……”
“父君!”司以琝不是想迁怒司以佑,可是想着方才的事情,他便无法如同父君一般不计较,“他们这般对你……”
“琝儿。”雪暖汐打断了儿子的话,“现在是你二皇兄要紧!你跟父君说说,佑儿这些年的身子是不是很不好?方才宴席一开始,他的脸色便不要太好……”
“父君!”司以琝既是愤怒又是难过,可却还是拗不过父亲,“二皇兄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可御医也说了调养一年便不会有事的,今晚上他……”
“琝儿!”雪暖汐知道儿子想说什么,“这是雪家欠你二皇兄的!”
司以琝听了这话,便是有再多的话最后还是哽住了。
“你看佑儿方才像是在装吗?”雪暖汐继续训斥。
司以琝低着头,没有说话。
雪暖汐也不是想说儿子,只是此时他的心很乱,雪家对司以佑的亏欠,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即便雪凝对司以佑再好,可是也仍是弥补不了。
又过会儿,蜀羽之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了?”雪暖汐当即上前问道,他不进去,便是不想让情况更糟糕。
蜀羽之神色倒也不难看,“御医说只是忧思过度导致血气不足,并无大碍。”
“血气不足?”雪暖汐低喃着这个词,“可是和当日生产有关?”
蜀羽之一愣,随后道:“应该无关的。”
雪暖汐却仍是不安,“如今醒了吗?”
“还没有。”蜀羽之道,“凤后让我出来请皇贵君先回宫。”
“凤后……”
“皇贵君,凤后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豫贤贵君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你留在这里恐怕不妥。”蜀羽之缓缓道。
“如何不妥?”司以琝大怒。
雪暖汐斥道:“琝儿!”
“父君!”司以琝忍无可忍,“今晚上错的人又不是你,为何要你……”
“好了!”雪暖汐怒声喝道。
司以琝见此情形,只能忍住不语。
雪暖汐看向蜀羽之,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你……若是有什么消息,请即刻来通知我。”
蜀羽之点头。
雪暖汐看了看殿门口,然后,方才转身离开。
蜀羽之站在远处看了会儿,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偏殿内,司以佑躺在榻上,面色苍白,而蒙斯醉则守在身边,握着儿子的手一动不动。
水墨笑站在了一旁,正在和御医低声说话,面上有着明显的愠色。
此外,蒙家主和蒙家主夫以及司予昀也站在了一旁。
蜀羽之走到了水墨笑身边,低声说了雪暖汐已经回去的消息。
水墨笑点了点头,随后扫了一眼室内的众人,最终对司予昀开口,“礼王,时候不早了,你送蒙家主和蒙家主夫先出宫吧。”
司予昀抬头,目光有些阴,不过很快,便又低下了头,“儿臣等皇兄醒了之后再走!”
“你——”水墨笑气结。
而此时,一直沉默着的蒙斯醉忽然间开口,“昀儿,送你外祖母出宫。”
“父君……”
“走吧。”蒙斯醉打断了女儿的话,也并未看女儿一眼。
“那皇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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