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一片。
他站在一片迷雾之中,入眼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这是死了吗?
还是又是在做梦?
若是又在做梦,为何,眼前只有一片迷雾?为何没有人没有事?
是谁?!
那是谁?
前方雾中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费尽了力气,极力眺望,却只是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人影。
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他想呼唤出声,可是,动了嘴唇,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像是忽然间失声了一般。
远处那隐约的人影,却在渐渐的消失,渐渐的,消失……
别走!
你别走!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告诉我……我是谁?!
你不要走——
他想追,可是一抬了腿,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身后的人死死攥着。
转过身,入目的是一张狰狞而愤怒的面容。
是母亲!
他相依如命十二年之久的母亲!
她眼眸通红的宛如野兽,那眼中的愤怒,像是在控诉他犯了极度不可饶恕的罪行一般。
放开我——
他在心底极力地嘶吼着,然而,却口中,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母亲你放开我!
你让我去弄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你让我去弄清楚真相!
母亲,我没有背弃你,没有贪恋那滔天的富贵,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我要找回我失去了的记忆!
他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的呐喊,便是连甩开她的束缚也做不到。
她的手,像是在释放着某种力量,将他的整个身子都给僵住了,整个身子,像是石化了一般,僵硬的根本不受他的丝毫控制。
他甚至,连转过头,去看那人是否已经消失了的能力也没有了。
“阿暖……”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充斥着悲伤绝望的低唤。
一声过后,又是一声。
“阿暖……”
“阿暖……”
“阿暖……”
“你在哪里……”
“在哪里……”
“阿暖,你在哪里吧……”
“阿暖,你快回了……”
“快回来……”
一声一声,仿佛泣血一般的呼唤传来。
一声一声地渐行渐远。
别走!
你别走!
他歇斯底里地在心中呐喊。
我求你,别走——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是你的阿暖——
阿暖——
“不要走!”
终于,他的发出了心中呐喊,然而,迷雾随之消失,眼前的一切,顷刻之间陷入了黑暗中,然后,便是,刺目的光。
刺目的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舅父!”守在床边的何寒见苏念惜醒来,连忙起身,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舅父,你醒了?”
苏念惜坐起了身,低着头,双目紧闭着。
何寒见状脸色更是忧虑,握着他的手继续唤着,“舅父,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可即便是肌肤上产生了疼痛的感觉,却未曾能够让苏念惜分辨出来,眼前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抬起了头。
木然地看着前方。
眼前,不是迷雾,而只是床帐。
“舅父!”何寒又加重了力度和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苏念惜像是疯了一般,使劲地甩开何寒的手臂,“不要拉着我,不要拉着我——”
何寒猛然松手,站直了身子,看着歇斯底里的苏念惜,眼底,泛起了惊愕的同时,还有阴沉,苏念惜所做的事情苏贵能够发现,何寒也不会一点也没有察觉,只不过当她得知了这些事*上门兴师问罪之时,苏贵已经将苏念惜给击晕了。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苏贵也至今一言不发,但是,看着苏念惜如今的模样,她心里极度的不安。
这种不安和当年她即将失去父亲之时一样!
恐惧,让她原本决定了要平静对待这件事的决心彻底动摇了,她猛然伸手擒住了苏念惜的肩膀,面容阴沉扭曲,“舅父,是我!你看清楚是我!是我!”
不知道是因为何寒声音过于的阴沉,还是因为,他肩膀的剧痛传来,苏念惜的渐渐地平静,没有再激烈挣扎,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眼前何寒。
“我是何寒!是何寒!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你永远不会丢下我的,你现在让我放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何寒目光更是阴冷,一字一字地喝道。
苏念惜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何寒握着他肩膀的手越发的紧,几乎要将他的肩膀的骨头也给捏碎了一般,“你为什么要去打听那些事情?你就这么想离开我,离开何家?你就那么想去当那皇帝的君侍?你就……”
“够了!”门口处传来了一声厉喝,打断了何寒的话。
何寒自然不会没听出声音的主人,不得不松开手,转过身,面容仍旧是扭曲难看,盯着门口处神色极度复杂的何涟,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母亲——”
和何涟在一起的,还有苏贵。
苏贵快步走进了屋子,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坐着面色惨白,呆滞的苏念惜,轻声唤道:“惜儿,你没事吧?”
苏念惜抬高视线盯着苏贵,“母亲……为什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而在问完了之后,眼眶内涌出了泪水。
“惜儿,母亲先前是太过于紧张,并无故意对你那样的。”苏贵一脸内疚地柔声道,“我所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些过分,伤了你的心,可是惜儿,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没错,很早之前母亲便知道你和那失踪了的全宸皇贵君长得很像,可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他?你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你的确是我的儿子!若是你不信,可以问家主!”说罢,看了一眼何涟,“我将家主请来了,你即便不信母亲,但是也该相信家主吧?若是你真的是全宸皇贵君,家主没有可能瞒住这件事的,你也是知道,如今朝廷还在找全宸皇贵君,若不是确定你是我的儿子,家主怎么可能一直瞒着这件事?”
苏念惜木然地将视线移向了何涟,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是目光已经足以表达他的意思。
何涟缓步上前,走到了她的面前神色复杂地沉吟会儿,然后道:“念惜,当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你和官府手中朝廷发放的全宸皇贵君的画像极为的相似,当时我也是打算将这件事告知衙门,不过你母亲坚持说你的确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寒儿的父亲也不同意,争执之下,我们便用滴血验亲的方法验证你和你母亲的亲子关系,而结果也证实了,你的却是你母亲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方才这般继续被隐瞒下来。”
苏念惜虽然仍是没有开口,但是在听完了何涟的话之后,便倏然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很错愕。
“我想你也应该是记起来了,那日兴儿让你去厨房做些小菜,而兴儿身边的小侍不小心割伤了你的手。”何涟继续道,“这不是意外,而是为了取你的血,你母亲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的生活,所以用了这样的方法。”
何涟说完,便看向苏贵。
苏贵继续道:“惜儿,我知道这些年一直瞒着你让你无法接受,可是,我不能让那个根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全宸皇贵君毁了你的生活!前半生因为我的疏忽,你已经过的很艰苦了,我不能让你在坠入火坑!惜儿,母亲比你经历的多,很清楚皇宫绝对不是你我这些平民百姓可以生存的地方!之前我给你说的那个良贵君赵氏一事,也是真实情况,那赵氏便是因为长的和全宸皇贵君相似,所以方才被皇帝纳入后宫,可即便是万千宠爱,最后,也落得一个暴毙的下场!惜儿,你父亲已经离我而去,我如何鞥能够让你也出事?若是你也出事了,我如何对得起你父亲?!”
何寒这时候也开口:“舅父,师父说的很对,你和那全宸皇贵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你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若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难道说师父是那已经死了十几年的雪千醒?!这如何可能?舅父,你便是不信我们,但是,总该相信滴血验亲吧?”
“念惜,我们瞒着你是我们的不对,只是,若是这件事闹大,于何家,后果不堪设想,于你,也是如此。”何涟缓缓道,声音有些僵硬,“如今别说是皇宫,便是京城也是暗潮汹涌,皇帝正值盛年,而几个皇女却都长大了,储位争夺已经开始了,若是这时候你出现了,除了会受到伤害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皇帝是很宠爱全宸皇贵君,但是,替身始终只是替身,便如同几年前的良贵君一样,即便真的全宸皇贵君回去了,都已经十二年过过去了,已经是物是人非,皇帝的感情,怎么可能还没有变?其他的不说,便是近两年,朝廷寻找皇贵君的力度已经比前几年减轻了许多了,皇帝,许也是渐渐地忘了全宸皇贵君。”
苏念惜听了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
“惜儿,你听母亲劝,不要再去纠缠这件事了,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母亲可以告诉你,甚至你想见你以前的妻主,母亲也可以……”
“母亲!”苏念惜合上了眼睛,喝出一声称呼,“我想一个人静静……一个人静静……”
苏贵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芒,面上却仍旧是慈爱温和,“好,好,你先休息,母亲先出去,你好好想想,母亲不会害你的。”
说完,便招呼着何涟以及何寒一同离开。
何寒原本是不愿意走的,但是在苏贵以及何涟同样的趋势目光之下,压下了心里的愠怒,跟着离开。
随着房门被关上,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苏念惜蜷缩在了床上,低着头,紧紧地咬着牙。
此时,他脑海中徘徊不去的是何涟的最后一句话。
皇帝,徐也是渐渐地望了全宸皇贵君了……
渐渐地忘了……
真的忘了吗?
真的吗?!
还有她们的那些话……
她们的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她们不是他,不是他,根本便无法明白此时他心里的那些感觉……
话可以作假,可是,感觉是做不得假的!
若怎得没有问题,为何他会做那些梦?为何他的脑海中会涌现那般多不寻常的画面?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贪恋那皇家的滔天富贵!
可是……
滴血验亲……连家主也说,滴血验亲的结果证明他是母亲的儿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不!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除非他能够找到可以说服自己相信她们的那些话的证据,否则,他不会放弃!
即便后果不堪设想,他也不能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他一定要找出真相!
……
而同时,在旁边院子苏贵的住处内,苏贵、何涟和何寒三人脸色各异,但是都是一样的难看。
沉默半晌,何涟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质问,“为什么念惜会忽然间去打听那些事情?”
“惜儿是无意中听见了我和少主的谈话,所以方才会知道自己和全宸皇贵君长得相似,又一时糊涂,方才会想歪了,家主放心,我会劝服惜儿,不会让他做出任何伤害自己和何家的事情来!”苏贵绷紧了脸,正色道。
何涟盯着她,沉默半晌,“念惜真的不是……”
“家主,难道连你也怀疑?”苏贵打断了她的话,“念惜之所以想歪那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可家主没有,家主很清楚当年滴血验亲的结果,惜儿是我苏贵的儿子,和姓雪的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不会让惜儿为了心里的疑惑而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r主你放心,等惜儿平静下来是之后,我就会带着惜儿离开何家,将来即便惜儿被朝廷的人发现了,也不会连累何家!”
何涟还未反应过来,那边何寒便先一步咆哮道,“不可以!师父,你不能带舅父离开!”
“寒儿!”何涟沉声怒喝。
何寒此时也装不下去了,她绝对不能让苏贵将人带走,“谁也不能待舅父走!谁若是带他走,我便要了她的命!”
何涟见女儿满目阴沉,脸色一变,“寒儿……”
“当年你为了你何家而弃父亲于不顾,最终让父亲含恨而终,如今你又要为了何家连舅父也不放过?!”何寒盯着何涟,目光中含着明显的恨。
何涟浑身一颤,“你——”
“我说错了吗?!当年若不是你将父亲扔在庄子里不闻不问,父亲如何会郁郁而终?舅父是父亲留给我的8亲临终之前让舅父照顾我的,父亲说只要舅父在,我便不会一无所有!”何寒一字一字地道,“你非得赶舅父走?可以,那便将我也一同赶走!反正你也根本便不想要我这个女儿!”
“少主,莫要再说了!”苏贵在一旁开口,“家主如此也是为了何家,为何你好!”
何寒冷笑,“她是为了她自己好!当年对父亲是一样,之前对我也是一样,如今,对舅父也是一样!你以为你赶走舅父就能够保住你的何家?母亲,我告诉你,若是舅父走了,我不但会走,而且,还会想朝廷举报,你藏匿了……”
何涟终究是忍不住发作了,扬手狠狠地打了何寒一个耳光。
何寒虽然没有反抗,但是目光却是更加的恨,“我的武功已经被你给废了,如今,你大可杀了我,然后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你的第一镖局的家主,再迎娶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生几个不会让你动怒的嫡女!”
说完,便拂袖离去。
何涟没有拦她,只是脸色却铁青的可怕。
苏贵眼底闪过了一抹冷笑,随后上前,一脸的歉然,“家主放心,我会劝服少主,不会让少主……”
“你们不必离开!”何涟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阴沉。
苏贵犹豫,“家主……”
“寒儿说的很对,即便你们离开了,但是也改变不了你们在何家呆了十二年的事实。”何涟打断了她的话,“往后……往后的事情,往后再算……”
她说完了这话,然后也转身离开,只是,却不是愤怒,而是无力,甚至是悲伤。
苏贵眯起了眼睛,盯着何涟离去的背影,面色一点一点地冰冷。
每一个人都会有她的弱点。
而何涟的弱点便是她唯一的女儿。
至于……
她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院子,他也一样有弱点,失忆之前他的弱点是太过于爱永熙帝,而失忆之后,他的弱点便是这十多年来和她十多年的母女之情!
只要他一日未曾真正恢复记忆,她还有时间!
还未完全输!
司慕涵,你等着,很快,我便会送你一份大礼!
……
京城的大雪下下停停,一直到了除夕前一日,久违了多时的阳光方才穿破了阴沉的乌云,普照了京城的大地,给即将到来的新春添了一抹温暖。
永熙帝并没有回京过年。
然而即便如此,京城的新年气氛也未曾有丝毫的减弱。
不过,因为永熙帝不在,皇宫比往年冷静了许多。
除夕当晚的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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