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交泰殿
瑄宇帝寝殿内
瑄宇帝靠着床头坐着,虽然脸色极为的苍白但是往日的威严依然在甚至多了几丝阴郁之色,她的手中握着一封信件,手颤抖着。
夜侍君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便见了这一情形,他心中一沉,脚步加快走到床边,“陛下……”
瑄宇帝没有回应他。
夜侍君心中一痛,“陛下,该喝药了。”
便是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日可是真的到了却还是无法释怀,无法平静接受。
瑄宇帝抬眼看着他,便是寻常的说话对于此刻的她来说似乎已经也是吃力,“他如何?”
他如何?
夜侍君一愣,随即明白了她所闻的人是谁,“御医已经为他清楚了毒素,只是虽然不至于有性命危险但是却还是伤了身,往后的身子怕是差了许多了。”
他的声音说的很轻,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憎恨的情绪。
便是这件事与昭皇贵君无关,可是若不是他送来的那些糕点陛下也不至于这般快便要……
瑄宇帝合上了眼睛,颤抖的嘴唇溢出了两个字:“冤孽。”
夜侍君一愣。
冤孽?
“陛下,你并不欠他什么……”
瑄宇帝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男子陪了她二十多年,到了最后还是他陪着她,也只能是他陪着她。
夜侍君坦然地接受着瑄宇帝的注视,面容上泛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就像是许多年前他进府当日见到她的第一眼之时,淡淡地笑着,没有多大的期待也没有多少恐惧,只是淡淡地笑着。
“晨儿……”瑄宇帝溢出了一声低唤,只是却没有说下去。
夜侍君垂了垂眼帘,然后道:“殿下,该服药了。”
瑄宇帝看着夜侍君手中端着的汤药,沉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凉,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夜侍君坐在了床边,舀着药正要喂她,这时寝殿内闪进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瑄宇帝眸光瞬间变得凌厉,“说。”
那黑衣人垂着头,将查到的消息一一地如实说了出来。
瑄宇帝听完之后,面容扭曲了一下,随即吐出了一口血。
夜侍君惊慌道:“陛下……”
他伸手想要扶她但是却因为手中端着药一时间无从下手,当他想搁下手中的汤药之时,瑄宇帝忽然间扬手一挥,摔了他手中的药碗。
夜侍君随即想扶着她,可是却还是被她给推开了。
“陛下!”夜侍君跪在了床边,“请陛下保重身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下毒之事居然是这般的!
是瑞王正君想要下手害昭皇贵君,却伤及了陛下?
而瑞王在得知这件事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宫请罪而是紧急联络自己的势力……
夜侍君曾经想过宁王或者瑞王总有一日会走到这个地步,但是却没有想到第一个居然是瑞王!
在陛下出事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宁王,可是却没想到居然是瑞王。
虽然这件事也不能完全地怪瑞王,可是他却知道,陛下之所以伤心不是因为中毒之事而是因为瑞王后面的决定。
她情愿拼命一搏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母亲!
“当初朕不明白母皇为何会那样的伤怀,皇家之内这等争斗本就是寻常。”瑄宇帝笑了笑,没有让人敬畏的威严,有的只是一个母亲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做出这等事情之后的伤怀,“如今,朕总算是明白了……”
“陛下……”夜侍君神色凄然。
瑄宇帝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而是下令让那黑衣人继续暗中查探,但是却不得声张,最后她让夜侍君出去。
夜侍君担心瑄宇帝,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安静地退了出去,他知道她不会愿意让任何人见到她此时的神情,因为她是大周的瑄宇帝,是大周的主人!
只是夜侍君走出了寝殿之后,便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无声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
次日,早朝依旧进行,只是这一次和往常的早朝不一样,此时的主角乃十六皇女。
这日的早朝只是处理了一件事,那就是考生大闹的事情。
而处理的结果虽然出乎一些人的意料但是却也在情理之中。
按大周律法,不管是贩卖考题还是购买考题都是死罪一条,只是这一次十六皇女的处理结果却并没有从严,所有参与购买考题的考生皆被判了流放漠北永世不得回京的惩罚,而其家族三代以内不得再参与科考。
被供出来贩卖考题的瑞王正君虽然没有被定罪但是十六皇女转达了瑄宇帝的旨意,责令瑞王正君将其休离,遣返原家。
瑞王因为教夫不善且办事不周而被免去了吏部尚书的职位,只当一个闲散的瑞王殿下。
而安王虽然与此事无关,但是却也被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右相蜀蓝风因为教子不善而被瑄宇帝降罪斥责。
同时,十六皇女还当朝宣读了瑄宇帝的旨意,言朝廷将会重开一届恩科。
当日,瑞王没有上朝。
早朝之后,安王被瑄宇帝召进了交泰殿,一个时辰之后方才离开。
安王离开之后,左相水韵云也被召进了交泰殿,水韵云走出交泰殿的时候,眉宇之间的情绪很是复杂,似乎有不安也似乎有着欣喜。
水韵云离开之后,瑄宇帝又让人传出旨意说十六皇女大婚当日她会亲往十六皇女府主持大婚。
这一消息随即震动了京城。
也让瑞王心底最后的一丝踌躇消失了。
大婚前的一夜,司慕涵独自呆在了书房,没有见任何人,这几日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该给的机会也已经给了,虽然她不愿意但是为了让瑄宇帝安心她也只能放那害瑄宇帝的人一条生路,只是希望瑞王能够在最后的一刻停下来。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这几日瑞王不但没有丝毫收手的迹象。
瑞王府内的死士,城防军中的异动,甚至连宫里面……
司慕涵没有想到就连一向老谋深算的蜀蓝风居然也不给自己丝毫退路似乎也准备好全力一搏。
这样的情况之下她本是不愿意瑄宇帝出宫的,可是她却坚持。
她说她想亲眼看看她生出来的女儿会如何对她。
司慕涵在听到这一句话的事情,心底一片冰冷刺骨。
这便是皇家。
为了那个位置,母女不成母女,甚至不惜拔刀相向。
这几日她也曾经怀疑过她决定要那个位置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将来,她也会如母皇一般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正当她沉思之时,一道黑影从窗户中窜了进来,“见过殿下。”
司慕涵看了她一眼,“说。”
这是两日前瑄宇帝交给她的人。
大周立朝之后,太祖皇帝暗中培养了一股暗势力用于保护帝皇的安全同时为帝皇做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情,称之为皇家暗卫。
这股皇家暗卫人数不过,大概只有三百人,但是各个皆是精英。
皇家暗卫分位两支,一支为帝皇所用,另一支放在后宫,用于防止后宫争斗伤及大周后嗣,由后宫的君侍掌管,但是这君侍必须由当朝帝皇任命,且后宫这一支暗卫也必须服从当朝帝皇的旨意,乃大周皇帝放在后宫的一只手。
瑄宇帝从先帝的手中接手这皇家暗卫之后,便将后宫这一支暗卫交给和裕凤后,只是和裕凤后后面的行为太让瑄宇帝失望,在和裕凤后去世之后,瑄宇帝便将这一支暗卫交到了夜侍君的手中。
瑄宇帝并没有告诉司慕涵和裕凤后做了什么让她失望的事情,她也没有询问,不管什么事情,人已经死去,再去追究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而夜侍君……
司慕涵此时也得知了太祖皇帝不得初侍有孕的旨意并非只是鉴于前朝的亡国教训而是想为后代帝皇留一个掌管后宫这支暗卫的人选。
太祖皇帝很清楚,只要后宫君侍有孩子,那必定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考量,若是他手中还有其他的势力必定会威胁到其他的后嗣。
而后宫的暗卫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保护大周皇家后嗣。
和裕凤后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瑄宇帝警告说,这股暗势力不得随意扩张也不得摆在明面上,更不能过于依赖,否则后患无穷。
司慕涵自然明白。
“瑞王已然决定明日在陛下出宫路上动手。”那黑衣女子道。
司慕涵合上了眼睛,“母皇如何说?”
“陛下说如期出宫。”那黑衣女子道。
司慕涵睁开了眼睛,“本殿知道了。”
那黑衣女子随即告退。
终究还是要来吗?
黑衣女子离开之后,书房外守着的下人禀报道说羽主子求见。
司慕涵垂了垂眼帘,便让人请蜀羽之进来,之前她曾经去蜀家想去见见蜀蓝风,但是蜀蓝风却没有见她,便是在早朝之上遇到也只是普通的打着招呼罢了,甚至连客套的寒暄也没有。
她很清楚,她这是在避开她。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与蜀家已经走到了一个对立面。
司慕涵也明白,如今蜀羽之虽然对蜀家的事情表现的极为的淡薄但是心里也不是一丝也不在乎的。
半晌后,蜀羽之走了进来,“羽之见过殿下。”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司慕涵微笑道,“坐吧。”
蜀羽之道了一声谢,便坐了下来,“这几日羽之已然将府中的账册整理好了,待正君过门之后便可以移交正君了。”
司慕涵敛了敛笑意,“羽之,你可怨我?”
蜀羽之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当初我硬是要你接下这掌管后府的事情,却没有多加考虑往后你的处境。”司慕涵正色道。
蜀羽之笑了笑,“能为殿下分忧是羽之的福气。”
司慕涵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头,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得这般的疏离?“羽之……”
“殿下若是有事,羽之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蜀羽之随即起身,正要离开。
司慕涵起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在气我?”
蜀羽之摇头,“羽之没有,虽然我不知道殿下这段时间在忙碌些什么,但是却也知道是有事发生了,殿下不跟我说,一定是些大事。”
“羽之,你母亲……”司慕涵话没有说完便截然而止,“你是担心蜀家的事情?”
蜀羽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苦笑道:“殿下,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可是便是她跟我说了那般绝情的话,我却还是放不下蜀家。”
她是他的母亲,是他尊敬敬爱了十多年的母亲。
如今瑞王正君被休弃回蜀家,而她又被陛下斥责教子不善。
虽然算不上什么巨大的打击,但是隐约中他却还是察觉的到这不过是开始。
蜀羽之看着司慕涵,“殿下,陛下让你监国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他藏在心里很长时间了,总是想问,但是总是又不敢问出口。
监国之职以往都是由太女担任的,而如今陛下却让殿下做,那意味着什么?
这几日,府中经常有许多人来拜访,虽然都被章管家给挡住了,但是他还是知道了这些事情。
连外人都看得出来了,他是殿下的侍人,自然也明白。
只是却不敢说出口。
陛下不是一直不待见殿下的吗?
为何忽然间做出这个决定?
他担心陛下这般做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更担心若是殿下真的成了太女,那她和瑞王之间必定会有一场争夺,而母亲……
蜀羽之不必去想也明白母亲最后一定会支持瑞王的。
可是殿下……
这时候的蜀羽之心情非常啊的复杂。
这几日,雪暖汐经常出府回母家,他虽然没问他为何这般,但是也猜到了几分,想必他是去求雪家主帮助殿下吧?雪家主虽然没了帝师的职位但是却还是有些影响的。
蜀羽之很羡慕雪暖汐,他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去为殿下奔波,想尽办法地帮助殿下,而他却只能呆在雨楼中干着急和担心。
甚至连蒙斯醉想必也帮了殿下不少,两日前他方才知道蒙斯醉的嫡亲姐姐是西南大营中的一名副将。
陛下将蒙斯醉嫁给殿下的其中一个原因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吧?
那陛下将他赐给殿下为初侍,理由又是什么?
为什么?!
“羽之。”司慕涵看着蜀羽之,“你不需要担心这么多。”
蜀羽之忽然伸手抱住了司慕涵,“殿下,羽之很没用是吗?”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司慕涵环抱着他的腰,“这些日子府中若是没有你,我也不能这般专心在朝政上,还有阿暖和蒙斯醉,他们也是你在照料着,羽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需要在强求自己。”
“陛下是想立殿下为太女吗?”蜀羽之终于正面问道。
司慕涵沉默起来,没有回答。
蜀羽之看着她,“羽之逾矩了。”
“羽之,母皇不会立我为太女。”司慕涵缓缓地道,“母皇病了,很严重……”
蜀羽之脸色倏然一变,他自然听出了司慕涵的言外之意,陛下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所以……她不会当太女,而是会成为……大周的新一任皇帝?
他虽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是心里却还是震惊无比。
居然是这样吗?
这般的快?
她会成为大周的新帝?
一个帝皇?!
蜀羽之没有想过自己所嫁的人会成为大周的皇帝,他一时间忽然慌张起来,不知道如何面对。
便是之前他已经猜到了瑄宇帝的意图,但是也不过是以为司慕涵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太女。
他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让自己消化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如今……
“羽之,你怕吗?”司慕涵凝注着蜀羽之,问道。
蜀羽之没有立即反应,神色有些慌张,正当他要回答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间被人从外边退了开来,随即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叫声,“涵涵!”
雪暖汐方才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赶回来告诉司慕涵,他见了书房内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愣了愣。
蜀羽之回过神来,便松开了司慕涵,离开了她的怀抱,“见过雪侧君。”
雪暖汐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多少,看着蜀羽之,随即说道:“蜀羽之你在就在,我告诉你,你母亲要谋反!”
“阿暖!”司慕涵随即厉声喝止了他。
雪暖汐被吓了一跳,“涵涵……”
她怎么这般喝他?!
是蜀蓝风要谋反又不是蜀羽之要谋反,蜀羽之已经嫁入了十六皇女府了,便是蜀蓝风谋反被抓了也不会连累到蜀羽之的,而且涵涵让下人称呼蜀羽之为羽主子不就是因为不想再让蜀羽之和蜀家有关系吗?还有之前那蜀蓝风那般对待蜀羽之,蜀羽之难道还会帮蜀蓝风对付涵涵不成?
雪暖汐想到这里,顿时间吓了一跳,若是蜀羽之真的要帮自己的母亲,那涵涵岂不是很危险?!
“蜀羽之我告诉你,你是涵涵的人,可不能帮着你母亲害涵涵!”
他怎么这般的笨,不经脑子便将这个消息给说了出来?!
难怪母亲对他这般的担心,他还真的笨的可以!
自从他得知了涵涵的事情的第二日,他便回了雪家求了母亲,而母亲也是早已经知道了。
母亲跟他说了很多事情,包括朝中的局势还有陛下的情况,但是更多的是对他未来生活的担忧。
雪暖汐听完了这些事情之后,越发的觉得不孝。
因而这几日他都往雪家跑,不仅是为了帮助涵涵,更是为了多多陪陪母亲,他知道后宫的规矩,若是男子进了后宫,便是不能经常见着自己的家人了,有的甚至进了宫便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况且,雪家的人已经没有了官职,要进宫就更加的难了。
对于瑄宇帝不让雪家的人入朝为官的事情,雪千醒也给雪暖汐分析了一遍,雪暖汐方才明白瑄宇帝这般做不仅是因为他当初做的那件事,更是为了不让雪家成为外戚从而威胁到皇权。
雪暖汐听了之后,不知道该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难过。
不管如何,雪家终究还是因为他方才会落得这般的下场。
几日内,雪千醒也暗中注意着朝中的局势,今晚上她忽然收到一个消息说蜀蓝风暗中见了城防军的统领。
而明日,陛下会出宫出席涵涵的大婚之礼,那蜀蓝风要做什么便清清楚楚了。
蜀羽之听了雪暖汐的话,吓得浑身无力,若不是司慕涵及时扶着他,恐怕他此时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司慕涵看了一雪暖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扶着蜀羽之坐下,正欲说什么却被蜀羽之一把握住了手臂,急冲冲地道:“殿下,是不是真的?!”
她看着他,许久之后方才点头道:“是。”
蜀羽之浑身一个激灵,随即惊慌地道:“不行,我要去阻止母亲,母亲不可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说罢,便要起身往外跑去。
“羽之!”司慕涵忽然用力将他按回了座位上,“这件事你管不了,也不能管!”
蜀羽之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这是什么意思?
司慕涵看着蜀羽之,神色冷清,眼中闪着杀意,“母皇之所以病的这般厉害是因为用了昭皇贵君送来的糕点,糕点上被下了毒,而下毒之人便是蜀羽瑢!”
蜀羽之脸色随即惨白一片。
她说什么?
蜀羽瑢下毒害陛下?
“蜀羽瑢想毒杀昭皇贵君不想最后却害了母皇!”司慕涵冷笑道,她看着蜀羽之,“本殿不会放过他!”
蜀羽之呼吸有些艰难,凝视着她许久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殿下,母亲不会……”
“你母亲是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本殿也给了她许多机会,而母皇也为了让她放弃瑞王而放了蜀羽瑢一条生路,可是你母亲却根本不领情。”司慕涵冷冷地道,“羽之,这是蜀家自找的。”
蜀羽之猛然挥开了她的手,愣愣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
她这话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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