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的身体不适,免得让母后受寒,还是快快……”他的话还没说完,宁太后温柔的双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掌。
“躲什么躲?不是你以前,偷偷摸摸将冰凉小手塞到我脖颈的时候了?”
公西子羽讨饶:“母后就莫要说了,幼时顽劣,可当真坏。”
宁太后叹息了声,淡淡地说道:“我倒是希望,一切都和从前一般,你还是小小的,可以被我一手抱在怀里保护着,庇护着,也就没这么多烦心事。”
公西子羽扶着宁太后在边上坐下,笑了起来。
“母后,谁让您烦心了?”
宁太后:“怎么,要给母后分忧?”
公西子羽脸上的笑意更浓,带着几分异样的温柔:“当然,谁欺负了母后,我自然是要好生报复回去。”那声音听着如此温润,如同夏日清凉的泉水,却莫名让人透体发凉,连骨缝里都带着寒意。
宁太后屈指敲在公西子羽的额头上,“自然是你,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敢?”
公西子羽微笑着说道:“母后这话可真是折煞我,我哪来的烦心琐事,让母后如此为难?”
“子羽啊,你同我说实话,先帝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先帝去世迄今,这是母子两人第一次提起此事。
“母后想听怎样的答案?”
“最真实的答案。”
公西子羽敛眉,平静地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先帝不过是,自己害了自己。”
他握紧了宁太后的手。
“太史令活了百来年,仍是鹤发童颜,并无容颜更改。先帝以为,太史令的能力,为长生不老。他命人盗取了太史令的血肉,又以下代真龙,皇亲国戚作为献祭,想要延长自己的寿数。”
“……”
宁太后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公西子羽笑眯了眼,“可是母后,这的确不是……无法做到的事。这世间既有灾祸,有如祝史这般神异之人,那有献祭之法,又算得了什么呢?”
宁太后轻声说道:“子羽,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先帝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公西子羽温柔地,缓慢地说道,“母后,在我年幼时,先帝就封我为太子,您以为,是为了什么呢?”
“这太过荒唐。”宁太后轻声说道,“子羽,这是你的一方说辞。”
“母后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问太皇太后如何?”公西子羽道,“您正是从她宫里来的罢,去问问尊敬的皇祖母,当初,先帝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又为何现在,她对先帝暴毙之事,又三缄其口,权当不知。”
宁太后注视着公西子羽温润的眉目,脸上的神情反倒是温和了下来,不复之前严肃,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子羽,我不是不信你。”
公西子羽侧过头,轻轻蹭了下,也跟着笑了。
片刻后,宁太后将要离开殿内,往外走了几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叹息回眸看,声音里带着轻柔的叹气。
“子羽,有句话,母后藏了许多年。本是怕你担忧,可如今想来,你成长到这般地步,真正胆怯之人,应当是我才是。
“不论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儿子。”
——当。
殿门阖上,仿佛阖上了最后一丝光亮。
非石恭送完太后,重新回到殿内时,他还没入内,便知道,殿内已然空无一人。
他踱步,转身,身后站着又一个“非石”。
非石冲着“非石”点了点头,眨眼消失在了德天殿内。
德天殿内伺候的宫人无一人变脸,仿佛这已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非石”守在门外。
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
很小,很高,遥不可及的窗口,透着惨淡的光亮。
小孩就蹲在窗口下,目也不眨地盯着这小小的窗户。长久以来,那是他唯一一个对外的地方,他看不到外面有什么,却本能地知道那里“不同”。
“不同”的声音。
那些声音很多,很乱,很尖锐。
总是吵得他睡不着。
小孩总是靠在墙根,贴着冰冷的墙壁抱紧自己,仿佛这样就能躲开。
“哈哈哈哈你是笨蛋吗?”
——“真是太蠢,三令五申的话都听不明白!”
“都说了这里不能来,为什么不听话?”
——“不听话才好呢,不听话才会让伯父越发憎恶他,就算是嫡长子又如何?”
“我哪里有不听,如果不是婉儿妹妹的纸鸢掉到了这里,我才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