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瞧得见……”她忽然停了口,意识到一个问题,就算有人知道巡抚大人买了那对姐妹花,又怎知会用她们来“待客”?当时议的是军政要事,守备森严,屋中形成一个密室,内中发生了什么,怎会有人知道,并且传到坊间,又凑巧传到我贴身丫环的耳中?
马林成道:“你也感觉出奇怪了么?此事蹊跷得很。除非当时有人在屋中偷听偷看,否则此事不可能外泄出去。”
夫人道:“可是你不是说,当时几百兵士将屋前屋后团团护住,连个蚂蚁也靠近不得,怎会有人能进到屋中,探知内情?”
马林成冷冷道:“普通人自是难能,但是对于江湖上那些武林高手,这事就容易得很了。”
夫人指掩唇边,失声道:“如此说来……是……”
陈胜一向常思豪使了个眼色,二人退远,上了一间茶楼,寻桌坐下,陈胜一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常思豪心知那消息是自己和祁北山二人盗听而来,仅讲给秦家几个人知,秦绝响闷在家里不可能到外面去,要传出去,也是祁北山、谷尝新和莫如之这三人,而将如此重要之事外传若非出于秦浪川的授意,他们绝对不敢。这么快速并容易地传给马夫人的丫环这种特定的对象,用意更是明显得很。
好半天,陈胜一才开口道:“巡抚大人欲以势相压,使人没有办法拒绝,马夫人守夫善妒是出了名的,老太爷这么做,显然是想利用她拖住马总兵的后腿,来个釜底抽薪,这样一来,是他们自己人撤了梯子,咱们自然不用再组人手去参加什么义勇军,巡抚大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常思豪道:“那天于大人到府,祁北山不在,大概就是出去办这事了。”
陈胜一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秦浪川唯独知会祁北山让他去办,和自己并没商量,显然已有隔心之感,喟叹一声道:“以老太爷年轻时的脾气和血性,必定倾起全力以赴国难,只是晚年他大有退心,什么都看得淡了,此次明诚君率众杀来,秦家损失不小,元气大伤,目今作下如此决定,实也不能怪他。”
两人沉默良久,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常思豪目中有些茫然:“陈大哥,国家究竟是什么?”
陈胜一一愣。
常思豪道:“击退鞑子又如何?保住了皇上、大臣、官吏们,有什么用?让他们吃喝玩乐、党斗争宠、欺压百姓?鞑子是来是走,老百姓也没好日子过,纵然没人来抢,可每天奔波劳碌,最后将打来的粮食、换来的银钱,还不都要拱手扔进税袋?国家是个什么?它就是一个疆界线么?我们为什么会想要守着它?”
陈胜一凝思半晌,缓道:“你问的问题,我也想过,但是没有答案。只觉鞑子所到之处屠掠一空,太过惨酷,便该阻止,与什么国家兴亡似乎也没多大关系。”他望向窗外,神思飞远:“其实鞑子也是人,汉人也是人,人们所做的一切,都为了三个字:要活着。每个人都有权利活下去,但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剥夺别人的生命就不对了。”常思豪点头,若有所思。
陈胜一收了收神,手指无意义地捻动着茶盅盖钮,继续道:“我年青出学之时,曾经有过一个梦想……我对自己说,我今生不要求功名,亦不要做隐士,只要在世上逍遥自在地活,有人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伸出手,没有人需要我的时候,便静静走开,把人生当一场旅行,看着风景走过,任年华逝去而不哀伤,面对死亡之时没有遗憾和愧疚就好了。”
常思豪道:“可你好像没实现。”
陈胜一淡笑道:“可能是年轻时的幼稚想法吧,梦想终究是梦想,不是现实。”
常思豪道:“实现了就是现实。你没有去实现它,自是另有原因。”
两人四目交投,不必万语千言,陈胜一已读懂了他眼睛里的话。
美人一见终身误!
秦梦欢早已心有所属。
燕临渊,那个只在人言中得以管窥一二的伟男子,不知身在何方,却可令一个人,一生一心系之。
美人一见,终身误。
多年守望的不过是一声轻叹,要经过怎样的蚀心刻骨,才可让两个人眷属终成,相对守白头!
难道将青春和生命就这样残酷地耗尽去。
美人,一见,终身……
……误?
“哈哈哈哈!”
陈胜一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奇畅无比。
“思想决定行动,过得怎样,全凭自己,与别人有什么干系,以女人为借口,不是丈夫所为!”
常思豪肃容举盏:“陈大哥,秦家上下,我只敬你一人。”
陈胜一看了看他,眼中露出笑意:“茶太淡了,小豪,咱们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