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敬畏。
刘屠狗自觉灵感越发精进,就越能感受到神通境界的遥不可及,差的不是灵气,不是功法,亦不是天赋。
十几年的短暂人生能积累下多少真实不虚并为之深信不疑的感悟资粮?
老狐狸说深山老林不是男儿存身之所,要他出山,要他生不能祸国殃民死也要万人称快,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
人道尚不通达,不能超拔于天下众生之上,如何可见天道?
不求天外胜景,只愿万人欢呼。
刘屠狗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条人人可踏的通天之路上,将来如能有所成就,谁敢说就不是发端于眼前随手播种下的杨雄戟与桑源,不是发端于这小小的先登卫第四旗,不是发端于那即将开始的头回打草谷?
从寨中无数角落涌出的骑兵逐渐聚集在昨日夜宴的北门广场,早已熄灭的篝火显现出一种异样的冰冷,那曾经跳动的炙热火苗已成了宿醉后模糊的回忆。
张金碑立马在寨门前,一只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白纱布,沉默地看着同样沉默的部属。
没人穿碍事的铁甲,一身轻盈皮甲,一袭全黑披风,连同他在内,六十七活人,三十二死鬼。
哦,还有第四旗全旗人马。
张金碑朝刘屠狗点了点头,抬手抛过来一团黑色的物事。
刘屠狗接过来一看,是两件黑色披风。黑袍黑披风,看来这是先登卫的一致装扮了,幽州军民私底下把先登悍卒称作黑鸦,听说这还是从狄人那边儿传过来的称呼,想必缘由在此。
二爷咧嘴笑笑,正好与杨雄戟一人一件。
张金碑看着两人系好披风,正色道:“我跟校尉大人禀告过了,这次要走得远一些,向北直达阴山,将沿途几百里内属于熟狄的草原巡视一遍,力求摸清开春后熟狄是否有所异动,凶险不小,不愿去的不勉强。”
汇聚成整齐队列的第三旗轻骑默默无语,无一人提出异议。
刘屠狗咧嘴一笑:“我也不问什么不怕回不来么之类的废话,小弟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北边形势,此行听凭张三哥调遣,只做事,不说话。”
张金碑看了刘屠狗一眼,点点头道:“如此最好,但愿你说到做到,否则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连累这几十号兄弟。”
杨雄戟无声地嘿了一声,低下头去,伸手握住了挂在牛背一侧的寒铁长钺戟。
带了一柄笨重长兵器的骑牛大汉在一众轻骑中尤其惹眼,好在凭这些老卒的毒辣眼光,自然瞧出雪蹄绿螭兽的不凡,更何况若是这厮敢拖后腿,自然有无穷无尽的黒狄武士不辞辛劳地追上来料理了他。
寨门缓缓开启,吊桥随之落下,刘屠狗与张金碑并肩出城。
先登寨之北,天地寥廓,牧野苍茫。
黑色的波浪在草原上奔涌,远方晨曦中有山岭显现出深沉的轮廓,如一道雄伟的脊梁,岿然不动,力量深藏。
张金碑扬鞭指去,轻声道:“阴山,大周边界之山,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