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陶妈妈稍等。”苏锦平复。
白巧扶她起身,她动作很慢,亦很吃力,长翼看在眼里,瞥过头去。
在白巧的搀扶下,苏锦朝陶妈妈和丰巳呈福了福身。
陶妈妈和丰巳呈都懵住,赶紧起身,但怀中都有孩子,不能上前相扶,苏锦亦不为难,很快就起身。
“夫人?”丰巳呈隐隐觉得何处不对。
夫人先是让他抱阿照,眼下,又朝他和陶妈妈行礼,这不合常理和逻辑。
陶妈妈亦道,“夫人……”
白巧面有忧色,轻声道,“夫人可要坐下?”
白巧搀着她,知晓她吃力。
苏锦摇头,白巧怕她久站,便不出声再打断了。
苏锦果真朝着陶妈妈和丰巳呈道,“陶妈妈,巳呈,我将明月和阿照托付给你们二人了,请你们二人照顾他们,今日就带他们离京。”
此话一出,屋中都愕然。
除却长翼,人人眼中都是惊愕。
“夫人……这……”丰巳呈明显慌乱,眼中眼泪又开始打转。
陶妈妈亦不知她何故,只是眸间也开始氤氲,忽得想起方才她眼中看向孩子时候的不舍,陶妈妈似是忽然明白过来,夫人是方才就拿定了心思的。
只是,孩子才将出生啊。
苏锦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出声哽咽,“眼下京中并不太平,许家和平阳侯府相继出事,若是让旁人知晓明月和阿照已经出生,那京中多少双眼睛都会盯在他们二人身上,日后也难免被有心人利用,成为对付侯爷的把柄。许昭战死,母亲过世,阿远下狱,京中想要对付柏炎的手段层出不断,不得不防,我亦不敢让明月和阿照冒险,他们是柏炎唯一的血脉,我要确认他们安好,柏炎和我才会安好。所以……”
苏锦抬眸看向陶妈妈和丰巳呈,“陶妈妈,巳呈,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会掏心肝对明月和阿照的人,我放心将他们姐弟二人交给你们,请务必照顾好他们,将他们安稳送去云山郡,他们是我和柏炎最重要的人,苏锦会谨记大恩。”
苏锦言罢,示意白巧搀她慢慢跪下。
“夫人!”
“夫人!”
丰巳呈和陶妈妈都已泪目。
只是怀中都抱着孩子,又不敢伸手扶她,而苏锦额头挂着涔涔汗水,因是吃力,微微皱了皱眉头。
陶妈妈看得心疼过不去,哽咽道,“夫人您起身,老奴都答应你,您快起来,才生了两个孩子,身子受不住……”
陶妈妈将孩子递给青苗,青苗接过,陶妈妈摸了摸眼泪上前,将苏锦扶起。
苏锦这才由得陶妈妈扶起身。
陶妈妈泪崩,“既然京中不太平……那夫人……您同小小姐和小世子跟我们一起走……怎能留您一人在京中?”
苏锦宽慰,“我若还在京中,旁人不知道明月和阿照已经出生,也只会盯紧平阳侯府,明月和阿照是安全的,平阳侯府内的人也是安全的,旁人便是怀疑,也不能奈侯爷如何。但我若是走了,便是带着侯爷的孩子离京了,等于昭告天下侯爷反了,宫中一旦坐实了起疑,侯爷许是真的回不来了。我需继续留在京中,好好演完这场戏,只要明月和阿照平安,我在京中就是平安的。”
“夫人!”陶妈妈已泣不成声。
身侧的青苗,玉琢和白巧几人也都泣不成声。
“陶妈妈,巳呈,明月和阿照交给你们了,他们还小,又早生了三两月,务必在路上寻个安稳些的乳娘……”苏锦叮嘱。
陶妈妈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老奴都知晓了,夫人放心,老奴一定照顾好小小姐和小世子,一定……”
似是得了陶妈妈的应声,苏锦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青苗,玉琢,你们二人同陶妈妈和丰巳呈一道,路上好有个照应。”苏锦亦朝她们二人道,光是陶妈妈和丰巳呈二人不行,但若多了旁人,她信不过,亦招人耳目。
青苗和玉琢都福了福身,不做托辞。
夫人都已如此,她们还有什么能托辞的。
苏锦最后看向丰巳呈,“丰巳呈,这一路安稳就靠你了。”
丰巳呈早就哭得眼睛都肿了,只是怀中抱着小阿照,不说话,也不应声,眼下,苏锦开口,他良久才哽咽开口,只是瞥目过去,没有看向苏锦,“奴家一定照顾好……小小姐和小世子……若是小小姐和小世子掉一根头发,奴家就提头来见夫人……”
最后几个字,近乎都出不了声。
苏锦亦喉间哽咽。
从早前平城到云山郡一路,后来又从平城一路入京,一直都是丰巳呈在照顾她的安稳,丰巳呈不仅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卫,更是她最信赖的朋友。
苏锦眸间氤氲,再看向一侧的两个稳婆。
两个稳婆上前,直接在她面前下跪。
其中一个稳婆道,“夫人放心,我们两家早前受了老侯爷和老夫人不少恩惠,无以为报,否则如此重要之事,陶妈妈也不会寻上我们两人,今日之事,定会绝口不提。”
另一人也道,“夫人如此大义,今日能为夫人尽力,是我们两家的福气,夫人放心,此事永远不会从我们二人口中漏出去,也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陶妈妈也朝苏锦颔首。
早前寻的便是最稳妥的人,故而眼下,反倒放心。
苏锦亦朝她二人福了福身。
陶妈妈再度上前,“夫人再看看孩子吧。”
这一来一回,再母子母女想见都不知是何时?
苏锦羽睫轻轻颤了颤,分别抱起明月和阿照,看了又看。
只是越看,心中越是不舍。
遂攥紧了掌心,轻声道,“长翼,送他们去密道离京……”
长翼应声。
密道可以通往京郊安稳处,旁人并不知晓在何处,只有长翼知晓。
“夫人,我很快回来。”长翼有始有终。
苏锦目送陶妈妈等人的身影出了暗室,当下,就似失了支柱一般,脚下越渐发软。
长翼转身前,正好尽收眼底。
青苗和玉琢都随陶妈妈一道离府,她身边又只有白巧一人。
白巧扶她回榻上歇息,亦拿了引枕,装回衣裳中,扮作有身孕的模样。
她日日在苏锦身边伺候,便也装得惟妙惟肖。
趁着间隙,苏锦问韩成,“方才入府的时候,府外可有人要来搜府中?”
韩成是后来的,那韩成来的时候,大理寺劫狱一事已经事发,旁人应当会寻到平阳侯府来。
她是事前请了叶浙帮忙,但不知叶浙能撑多少时候。
苏锦正好问起此事,韩成也正好想同她说起,“夫人,我在侯府的路上,听闻了大理寺牢狱被劫的消息,听说……有大理寺的死刑犯暴/动越狱,杀了不少大理寺守卫,亦逃了不少关押在大理寺牢狱,尤其是死牢中的死刑犯,其中……似是还有四爷……”
韩成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理寺被劫狱,四爷获救,但光是四爷获救不够,还放了一干死牢中的人,扮作越狱,掩人耳目……
韩成看向苏锦,换作方才来侯府的路上,他刚听到这消息,虽然平阳侯府最有嫌疑在其中浑水摸鱼,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等想法,眼下侯府中只有夫人在,夫人是有身孕的夫人,怎么可能谋划劫狱,又伪装成越狱之事。
不仅是他,应是这京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是如此,先怀疑到平阳侯府上,但马上就会确认,苏锦一个妇人做不出来这等事。
要么是平阳侯府早前的心腹串通一气做的,要么就是旁人看不下去做的。
能劫大理寺牢狱的人不多,但此事若要深究,怕是要牵出京中不少世家来。
宫中真要在这个时候这么查下去,还是顺着死囚越狱的台阶下了去,还真是说不定的事。
但方才听了夫人要将小小姐和小世子送出京中去,自己留在京中继续假扮的打算,韩成才信了,而且笃定,大理寺牢狱就是夫人谋划去劫的。
妙就妙在,没有旁人会信。
韩成继续道,“我方才到侯府门口时,是见有禁军和大理寺护卫在,但似是……去往的是对面的东湖别苑搜人,似是怀疑四爷……是被东湖别苑的人救的……”韩成点到为止,诉说着这诡异的一幕,眼下还觉没怎么想明白,便看向苏锦。
苏锦心底澄澈,却没有多言及,只是问,“有人来平阳侯府过问吗?”
韩成点头,“有,不过似是被叶大人和顾小将军拦住了。”
“顾云峰?”苏锦诧异,很快,又心中猜想,因是顾云筑求了他哥哥的缘故。
韩成颔首,“是,是有禁军想来府中搜人,叶大人和顾小将军在,旁人又不敢上前,我是听顾小将军说,不是不让你们搜,是平阳侯夫人今日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在大夫来看过安稳之前,谁敢闯府,出了任何事情,你们谁担得起!而后,我正赶到,顾小将军便让我入内说,也同侯府外的禁军和大理寺守卫说,等大夫看过,确认平阳侯夫人安稳,你们想怎么搜怎么搜!”
苏锦心底唏嘘,她倒是想象得出顾云峰说这句话时候的气势。
军当中应是不少人会被他吓倒,也不敢轻易上前。
言辞之间,长翼已折回。
他并未送丰巳呈等人到密道外,而是送到密道中,确保安稳便折回。
眼下,夫人这里同样需要人。
今日京中出了这么大事端,府中诸事都需善后。
“先回苑中吧。”苏锦开口。
叶浙和顾云峰不能守太久,韩成来府中有些时候,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回老夫人苑中的密道陡且长。
韩成先顺着密道上去,确保安全。
白巧撑着火把,走在稍远处,照亮更多层阶梯。
苏锦走不动,还是长翼抱她走的密道。
两人都没有说话。
密道里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
忽得,苏锦缓缓伸手,揭下他脸上的面具看了看,半是迷离,半是迷迷糊糊道了声,“炎哥哥,我好想你……”
长翼微微愣住。
昏黄的灯火下,有人似是唤过这声,便将面具重新放回他脸上,不再说话了。
长翼从未有过的低沉声音,“长翼会护好夫人,等侯爷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