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把这道奏疏准备好了,当时各家都不知道会有人敲登闻鼓,又已经说好了要支持李牧,写一个奏疏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王珪既然已经写好,又没有什么犯禁的词句,跟着署名也就是了。
现在被王珪拿出来,却像一道三大门阀与山东士族宣战的檄文似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高公公把奏疏呈了上来,李世民打开看了,奏疏的内容并没有什么亮点,无外乎陛下圣明,我等与陛下同心同德,虽然利益受损,但是为了社稷百姓,也都能接受云云。
这些看起来与往日奏章千篇一律的话,如今在李世民眼中却分外的可爱。他被魏征以民意裹挟,如今太原王氏挑头,三大门阀二十余族联名上书,五姓七望各占一半,魏征那边一点优势也没有了。
没想到还有如此反转!李世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清了下嗓子,把奏疏递给高公公,道:“去拿给魏爱卿看一看,魏爱卿,你们都平身吧,都跪着像什么样子,起来!所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朕身为天子,不能偏听偏信,新政既然有不同的声音,还是要讨论才行。”
魏征只好起身,其他山东势力的官员也都跟着站了起来。魏征从高公公手里接过了奏疏,打开看了一眼,只见奏疏上密密麻麻的指印,差点没背过气去。本来已经大局已定,没想到王珪这只老狐狸跳了出来。魏征措手不及,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殿内的其他官员也是有些搞不清状况,尤其是赵郡李氏和清河崔氏的官员,这里昨日也有在王珪府里参加聚会的人。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而且如今有人敲登闻鼓,情况有变。若李应和崔永仁在此,必然不会再坚持,王珪却把奏疏交上去了。这只老狐狸,他是摆了两家一道啊!
但是奏疏已经给李世民看了,他们的职位都比王珪低,没有他们说话的份,虽然心里着急,但也只能干着急了。
魏征看完了,把奏疏还给高公公,举起笏板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再过于纠缠也不会论出一个结果来,既然新政的反对者与支持者各占一半,不如……自愿吧,朝廷在支持新政的地区推行新政,而反对新政的地区还按照原来的政策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孰对孰错,自有分晓。”
“好!”这个提议在李世民的接受范围内,凭自愿,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李世民当即道:“爱卿所言,朕准了!那就任命逐鹿侯李牧掌管新政推行之事,王侍中可挑选……”
李世民的话还没说完,被魏征出言打断了。
“陛下!逐鹿侯李牧,杀死御史赵元朗,身负命案,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李世民和王珪的脸色都变了!
李世民本以为,答应了魏征的提议,就能顺水推舟保住李牧的性命。但是没想到魏征竟然还是这么不给面子。而王珪则明白了魏征的意思,新政能否成功,如何赚钱,只有李牧知道,如果李牧为赵元朗抵命了,那新政该如何推行?钱从哪里赚?若没有新的赚钱门道,一年之后,这些支持新政的地区,将损失数十万贯以上。而这些损失,全都要算在他王珪身上!
王珪正要出声,魏征已经先踏出一步,跪在了两仪殿中央,大声道:“陛下,昔年汉高祖入咸阳,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天下乃定。这是最基本的律法,今逐鹿侯李牧杀死御史赵元朗,按律法当抵命,臣请陛下勿徇私情,还赵元朗一个公道!”
“魏征!”李世民站起身,怒目而视。
“陛下!”魏征一字一句道:“同是朝廷命官,赵元朗死得,为何李牧死不得?陛下难道听不到登闻鼓声么!”
李世民跌坐在龙椅上,无言以对。魏征见李世民不说话,重重叩首,一叩、二叩、再叩,没几下,他的额头便青紫了,但他仍然在继续,不一会儿,青紫的额头洇出血来。
“魏征,你不要逼朕!”
“臣请陛下勿徇私情,还赵元朗一个公道,斩李牧抵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好!”李世民想到皇城门口那些山东大儒,终于还是顶不住了,闭上了眼睛,咬牙道:“朕就答应……”
“这是谁啊,喊打喊杀的,好大威风!”
忽然两仪殿门口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百官都觉熟悉,骇然回头,楞了一下,齐刷刷跪倒。
“参见太上皇!”